昌言这院子虽然外头看着破败,可内里该有的器具一样不少,也不知昌言为何在这会在易城里面有这样一座宅邸。
春庭浸在浴桶里面,觉得很是舒坦。氤氲的热气散在周围,整个人都舒缓了下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就像断了一样,春庭靠在浴桶边上宛如一个偶人一般,木木地看着自己头顶。
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春庭侧了侧头,见是妙音走了进来,眨了眨眼,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春庭一直都不是很习惯在沐浴的时候有人在身边伺候着,可丁嬷嬷说不能坏了规矩,要是春庭觉得不妥,只留一个人在身边候着就是了,或是丁嬷嬷或是书木,玲香馆沐浴的耳室里置了一座小屏风,春庭在里面沐浴的时候,伺候的人就在屏风外候着,有什么事春庭只要喊一声外头的人就会走进来。
然而此处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布置的,所以妙华会直接走进来。可妙华也没做错什么,毕竟她就是昌言派来伺候春庭的,春庭沐浴的时候她来服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是春庭不习惯罢了。
春庭抿着唇看着妙华,妙华生的很好看,甚至要比得上纤娘了,身姿也很曼妙,只是妙华的五官很端庄,不似纤娘那般面带轻浮之色。
妙华的头发全都挽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婉,朝春庭笑的时候也很让人安心。春庭看着她,虽然妙华是很和善的人,但不知为何春庭突然有一个很荒唐的猜测。
看眼下的形势昌言似乎已经发迹了,而此次春庭并没有看到秦氏,偏妙华又生的这般好,莫不是这妙华是她二哥养的外室吧?那也太不靠谱了些!她二嫂少时假如他们林家,可以说算得上是与他二哥共患难了,但她二哥发迹了便要抛弃糟糠妻了不成?
许是见春庭面色很不自然,妙华试探着问了一句,“姑娘可是觉得奴服侍您不自在?奴听说那个唤作碧梗的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奴瞧她似乎是已经歇过来了些,不若奴唤碧梗来姑娘这伺候?”
听见妙华提起碧梗,春庭思索了片刻,若是叫碧梗来,她的确是会更自在些,可一想到碧梗这几天遭遇的事情,又有些不忍心折腾她这一趟,不过就是换个人伺候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春庭摆了摆手,“叫她歇着吧,无碍的,既然哥哥叫妙华姐姐来我这伺候着,那妙华姐姐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可担不起姑娘这一声姐姐。”妙华笑着绕到春庭身后,“姑娘心地仁善,能摊上姑娘这样的主子,那是我们的福气才是。”
春庭苦笑了下,“哪里就是福气了,跟着我免不了一路颠沛流离,原本好好的姑娘家……”却要遭到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她亏欠碧梗良多。
“姑娘何必忧心这些呢。”妙华一双素手搭在春庭肩上轻轻揉捏起来,力道恰到好处,春庭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既然认了姑娘做主子,为姑娘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应当的,姑娘却愿意体恤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是福气是什么?姑娘心地纯善,是没见过那些不把下人当人看的勋贵人家,姑娘能这般想,便是极好的了。”妙华柔声道。
春庭的确是没见过,她做下人的时候,白浣茹就是个极和善的人,所以如今她做了主子,自然是理解这些做下人的不容易,便忍不住想要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好一些,再好一些。若不是玲香馆还有个丁嬷嬷阵着,依春庭的行事作风,没准还真会发生奴大欺主的事情来。
可见,白浣茹招了丁嬷嬷放在春庭身边是件多么明智的事。
妙华按的春庭很舒服,春庭放空了一阵,突然问道:“妙华,你跟在我哥哥身边多久了?”
虽然说做妹妹的插手兄长房中的事情不大好,更何况春庭有五年未与昌言生活在一起,可秦氏对于春庭来说是不一样的,她实在是不想看到秦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以泪洗面的场景。既然如此,她便僭越一回,总不能叫自己的嫂子受了委屈。
妙华愣了愣,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春庭问这个意欲为何。好在妙华是个聪明人,春庭想要问的藏的也不深,只思索了一会便抿出了春庭是什么意思。
“奴跟在夫人身边三年了。”妙华回道,“奴今年二十有三,十八岁那年嫁了人,谁知我那丈夫是个短命的,在奴二十岁那年就抛下奴去了。奴原本是在北边一个小地方生活的,想着就算只剩自己了日子也该过下去,谁知有个富商家的公子偏要纳了奴做妾室,奴没有再嫁的意思,正巧遇上了夫人,夫人便留了奴在身边。”
所以其实妙华是嫂子身边的人?是她多虑了?春庭叹了口气,“是我误会了妙华姐姐,姐姐别怪。”
“姑娘是一片好心,奴晓得的。”妙华没怎么在意,“此次来夫人想着路途遥远,怕爷身边没人照应着,就叫奴跟了过来。其实爷哪里用得上奴啊,只不过是夫人一片好心爷不愿意拒绝罢了。”
春庭撩了撩水,“我也有许多年未见嫂嫂了,嫂嫂可好?”
“夫人自然是好的,奴虽是后来才跟在夫人身边的,可也时常听见夫人和老夫人提起姑娘,只是三姑娘似乎不大愿意提起您,每次夫人说起的时候,三姑娘都不大高兴的样子。”
三姑娘,那说的就是燕妮了,她不待见春庭那是正常的事情,春庭都猜得到燕妮会说什么,不过就是些“都是个死人了还提她做什么”一类的话,春庭毫不在乎。不过那时候妙华就已经称她二嫂为夫人了,那就说明她二哥发迹起来是她刚离家那两年里发生的事情。
春庭不怕妙华说谎话骗自己,她迟早是要和昌言谈一谈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一问就知道妙华说的是真是假。想通了之后春庭也不愿在泡下去了,起身由着妙华帮她擦净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衣裳是簇新的,也很合身,不过就是她沐浴的功夫,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女孩子日常用的东西,可见昌言如今的实力不弱。
碧梗来见了春庭一次,春庭见她精神没那么好就叫她去歇着了,左右她身边有妙华伺候着,且妙华服侍的蛮好的,春庭就毫不客气的将妙华留了下来。
昌言不知做什么去了,一直到春庭用过了午膳也不见他回来,春庭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也就没纠结在这件事上,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一觉醒来外头天都暗了下来,春庭起身,觉得骨头都酥了,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的很。
应当是听见了帐子里的动静,妙华将帐子撩开了一道缝隙,瞧见里面的春庭已经坐起来了 ,就端了一盏茶过来递到春庭嘴边,春庭就借着妙华的手喝了大半盏茶才缓了过来。
妙华取了袄子给春庭披上,免得她着了凉,袄子是烘的热热的,披在身上刚刚好,踩了鹿皮的小靴子下地,春庭看了看房间里面,比起她歇晌之前已经多了很多东西了,想来是妙华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布置的。
也不知是她睡的太死还是妙华的动作清,春庭竟是一点都没意识到,看着屋子里多出的妆台还有一应女子常用的器具,虽然仓促了些,但还是看得出其中用心。
妙华扶了春庭一把,“爷在姑娘睡着的时候回来了一次,见姑娘睡着,就没叫姑娘,叫厨房备了锅子等到晚上的时候回来同姑娘一起用膳。”
“好啊。”春庭笑着回了一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这是春庭第一次开口问有关昌言的事情,偏妙华还答不上来,妙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爷之前吩咐不论姑娘问什么都照实回答就是了,谁知姑娘一直都没问,姑娘好不容易问了奴一句,奴还回答不上来,实在是惭愧。”
“这有什么干系。”春庭没在意,“你又不是哥哥贴身伺候的小厮,哪里能知道他的行程如何,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更何况,有什么问题我自去问哥哥就是了,难为你做什么。”春庭又喝了一盏茶,“你不是也说了,我是再和善不过的人,有些话你说得有些话你说不得,我心里都清楚的。”
毕竟春庭只是憨了些,又不是傻。
就像春庭所说的,有什么问题她自然会去问昌言,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对方亲口说出来才能体会到其中深意,经了旁人的嘴谁知道会扭曲成什么样子?
正想着,就见外面有人敲了敲窗,春庭疑惑地忘了过去,妙华出去看了眼,过了一会回来给春庭解释道:“是前头爷留下来的人,这院里大多都是男子,怕贸然冲撞了姑娘,只好这般来传话。”
“那他说了些什么?”
妙华有些迟疑,而后道:“他说,外面有个人想要求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