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洁见文莲敏呆呆地站着不言不语,又催她快回医院。文莲敏说:“表姐,你试去向主任请假如何?”
“你请假都不给,我能行吗?别傻了。快去找哥哥想办法吧。他一定有办法的。”梁洁说,于是拉着文莲敏走。
表姐妹俩牵手出工业区……匆匆地走入病房。
“怎样?从你们的脸色看我可以猜出一半。”文思日含笑看着梁洁姐妹俩,说。
“猜对哪一半?说出来听听?”梁洁上气不接下气微笑说。
“没精打采的你,垂头丧气的她就让我脑海里出现了四个发亮的字。每个字都把你姐妹打得满心着急,把我敲得全身兴奋。”文思日神秘地一笑,说。
“谁没精打采了?谁垂头丧气了?在你的脑海里发光的四个字是什么?”梁洁嫣然一笑,问。
“‘不许请假’打得你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文思日笑了,说,“却搂抱我像母亲吻自己的婴儿。我早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了。”
刚走进来的护士“嗤”地一声笑了,病房里的人也笑了。
“你说话真有趣!”护士说,“不过,病房需要‘静’字,不可高呼大笑。兄弟姐妹们应该知道,高呼大笑对病人不利。”
“我们知道,如果病人高呼大叫呢?”梁洁问。
“那是由他们,因为他们忍不往痛苦,我们可以原谅。”护士说,走了出去。
“表哥,你猜的不错,车间主任不给我姐妹俩请假,怎么办?”梁洁说。
“那么,你俩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思丽妹妹。”文思日说,目光注视着胡思丽,又移向文莲敏和梁洁。
“你一个人行吗?”文莲敏看着胡思丽,又看着自己的哥哥说。她知道让她哥哥来照顾胡思丽,也许不太方便。
文思日看着自己的妹妹,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微微一笑,不说话。
“思丽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是公司不给我姐妹请假。我无法在这里照顾你。”文莲敏对胡思丽温和地说。
“谢谢你们对我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你们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放心回去吧,我会自己照顾我自己。”胡思丽热泪充满了眼眶。
“别难过,我哥哥会在这里照顾你的。你愿意我哥在这里照顾你吗?”文莲敏温和地说,“医院说,你必须要有人照顾才行,因为你伤太重了。”
“思日哥哥在这里照顾我,我是最高兴不过了。可是妨碍了他的工作。”胡思丽含泪说。
“不要紧,你安心养伤吧。我的领导非常好说。没事的。”文思日说,声音那么亲切,那么温和。
文莲敏忽然想到自己的哥哥还没有请假,连忙转过身来对文思日说:“哥哥,你还没有请假?”
“这个容易。我马上写一张请假条托你帮送到我厂办公室就可以了。说我忽然生病了,医院要求住院几天。”文思日笑着说。马上写了请假条递给文莲敏,说,“刚才你姐妹去请假时,我就想如果不给你们请假怎么办了。”
“如果他们也不给你请假呢?”文莲敏问。
“别问这问那了。你们快回去吧。我的事你们放心就是了。我的领导很好说,没有不给请假的。”文思日说,“什么事我都考虑清清楚楚了。”是的,他已经考虑到如果不给请假,自己一定被炒鱿鱼,被炒鱿鱼可以去别的厂找工。他知道工厂多,打工人更多。工厂不容易招男工,流浪的人很多。为了救这位孤苦伶仃的堕落的打工妹妹,宁愿再做一次流浪者。如果找不到工,他就回家休息一下。
“思丽姐,我走了。我无法在医院里照顾你,只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每天我都要趁空闲来看你或打电话来问候情况。”文莲敏握着胡思丽的手说。
“谢谢恩人无价的恩情,温暖的关心。我麻烦你们了。”胡思丽热泪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说。她好激动地看着他们,她已经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人了。
“同是孤苦伶仃的天涯打工人,在沦落中应该互相帮助,相依为命,不要用‘麻烦’两个字。追求真爱的人才知道真爱是多么难得,拥有爱心的人方明白爱心会使人感到多么温暖。如果世上‘人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话,我们才会步步遇麻烦了。”文思日说。
“思日说得太好了。”冯志高兴地说,“你多么可爱,祝福你幸福!你很有见识,祝福你幸福!”
“大家都应该幸福。马克思说‘劳动最光荣’!”文思日心平气静地说,目光慢慢地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到那个人的身上,直到游完病房里所有的人。大家都默默无语,目光只盯着文思日。
病房里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听到病人呼吸的声音。梁洁站在病床前看着胡思丽,一声不响;文莲敏辛勤的手和胡思丽的手依旧紧紧的握着……
“病房并不是幸福的地方,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走进来。你姐妹俩还留恋忘返,难道现在还不是深夜?请你们暂时收起纯洁高尚的同情心,否则必被驱出工业区,沉重的双脚带你们走上崎岖的寻工之路。千言万语留到日后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文思日看着他的妹妹说。
“再见吧,哥哥!再见吧,思丽姐姐!再见吧,病房里沦落的兄弟姐妹们!祝你们早日康复!创造幸福!愉快!为自己、为人类造福!”文莲敏说。
“做任何事情都应该预防它的失败,预防如何对待失败;万一失败了,你才不会惊惶失措。成功容易使人骄傲自满,失败容易令人手忙脚乱。你们回去吧,我已太啰唆了。你们可能心里笑我像个唠叨不停的老太婆。在黑夜行走,你们已经知道时刻谨慎提防凶徒流氓。行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再见!”文思日说。
“你们回去吧,两位亲爱的恩人!祝你们一路平安!我无力送你们了。”胡思丽含泪说,“请你们原谅!保重!”
“你安心养伤吧,思丽姐。祝你早日康复!愿我们以后手拉手在打工场上、在人生路上生活。再见!”梁洁说。她本来很讨厌胡思丽,见她孤零零的,又不由自主地同情她,觉得她可怜。忽然又想她不值得别人可怜。
“让我也祝福你们一路平安!思日的话提高了我的见识。并不是我用油嘴滑舌欺骗善良的人。我喜欢祝福像你们这样可爱的人;像你们这样的人,世上是很难找到的。尔诈我虞是我平生最讨厌了社会生活。”冯志说。
“谢谢!再见吧,亲爱的兄弟姐妹!”文莲敏说,和梁洁走出病房,文思日也跟她们走出去。
“哥哥,你不用送了。放心吧!”文莲敏说。
“我送你们出医院。”文思日说。
“不必送了,哥哥。我和表姐两人同行,怕什么?”文莲敏对他轻声说,“你去照顾思丽姐,你要拯救她堕落的思想,不要做金钱的仆人,要做金钱的主人。”
“她堕落最需要你表姐妹来拯救。走吧,我已经对她说了,我送你们去一回,因为黑夜像茫茫的荒野上渺茫的浓雾,它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又像昏暗的地狱中凶恶的魔鬼,它喜欢诱惑人走向灭亡。走走走!”文思日说,催她们走。
他们默默地走,走出医院大门。梁洁说:“表哥,你回去吧。别为我姐妹担心了。我们又不是小女孩子,容易迷了路。”
“我送你们回去吧。”文思日微笑说。
“别太为我姐妹担心了。我知道,你的爱像温暖的太阳,照到哪里哪里温暖。你是万个男人当中最好的一个……”梁洁笑眯眯地说。
“别胡言乱语了,听见的人都感到肉麻。我是喜欢听拍马屁的人吗?”文思日说。
“不是胡言乱语。你把我姐妹当作不懂事的小女孩子。我也知道一点好和坏的辨别了。我能找到像你这样可爱的情人,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梁洁抿嘴一笑说。
“你从哪里捡得这么多疯言疯语,尽洒到我胡涂的身上,把我的身子都压坏了。走你们的,我不送了。我懒得听你的肉麻话。”文思日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珠看着她们。他的眼睛像瑰丽的太阳,照亮了她们纯洁无瑕的心灵。他的心灵像寒冬里的火炭,曾经给许多打工人温暖;他的语言多么幽默而耐人寻味,曾经唤起一张张甜蜜的笑脸。他的声音多么亲切和温和,回旋在他身旁的人想找到烦恼和忧虑如同在大海里捞针一样,除非你是卑鄙龌龊之徒、笑里藏刀的人民的敌人。
文思日转身回医院了。
梁洁“噗嗤”一笑,拉着文莲敏慢慢地走,说:“表哥可能埋怨我们了。”
“我哥哥为什么埋怨我们呢?”文莲敏问,“难道他不知道你用话来激他回医院吗?他才不是傻子。”
“我们让他照顾胡思丽。他不是说胡思丽的堕落需要我们拯救,而我们却走开了,他岂不埋怨我们?”梁洁说,“我们又如何能拯救她呢?我们又不是思想家。”
“你误会了我哥哥的意思。虽然我表兄妹三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但是你还没有了解他。”文莲敏说,“要救思丽姐是很难的。”
梁洁微微一笑,一声不响地走。其实她也了解她的表哥。她很佩服她的表哥。
文思日三岁丧父,四岁丧母,外婆把他兄妹抚养。他兄妹从小就和梁洁在一起生活。这三个孩子都很淘气。他们时哭时笑。每次闻到哭声,外婆总是跑过来先批评文思日。
有一次,梁洁和文莲敏打架,两人都哭了。外婆跑过来对文思日说:“思日,你比妹妹大,还打妹妹?”
“我几时打她们?她们自己打架,每次总是怪我?”文思日埋怨地说。
“你是哥哥,为什么不懂得不让她们打架,把她们拉开?不怪你怪谁?”外婆说,目光从文思日的脸上移到梁洁、文莲敏的脸上。她们见外婆来了,都不敢哭了。
“我去拉她们,想把她们分开,她们却一起打我的手。我只好让她们两个打架,站在一旁看看她们谁哭了谁就走开。”文思日生气地说。
“原来你怂恿她们打架!你去要鞭子来先打你几下再说。”外婆严肃地说,慈祥的目光变成可怕的目光了,“去!快去找鞭子来。”
“外婆,我没有怂恿她们打架。”文思日跺脚地指着两位妹妹,“以后你们再打架,我就捶你们!每次我都为你们受罪。”
外婆闻言,匆匆地去找一条小小的鞭子来,一言不发地打了文思日三鞭。文思日哭着跺脚说:“我没有打架!为什么打我?为什么打我!?”
“刚才你说什么?”外婆问。
“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了?”文思日哭泣地说,目光盯着外婆,盯着外婆手中的鞭。
“妹妹打架,你不但不去劝止和把她们拉开,反而打她们。怪不得她们哭了。我不打你叫我打谁?”外婆严肃地说。
“我已经劝劝她们、拉拉她们!我没有打她们!”文思日大声地生气地说。用衣袖去抹泪水,抽抽搭搭地哭。
“你再吼一声给我听听,看我的鞭子会不会打对你的身上?”外婆举起鞭子看着他说,“平时给你们讲兄妹团结的故事,你们都忘记了吗?你们不但不关心对方,还要打架。你们都不是我的好孩子。”
文思日默默地低下头,双手弄着衣角,歔欷不已。
“不许哭!”外婆说,“我经常对你说,要照顾好妹妹,不要让她们乱拿别人的东西,不要让她们和人家打架。你总是不听。而且自己却打起架来。思日?!”
“喂!”文思日抬头看了外婆,应了一声。
“你听我说话没有?”外婆说。
“我在听。”文思日说。
“妹妹为什么打架?”外婆问。
“为了一个小木头人。”文思日说。
“你还是算关心妹妹,知道她们为什么打架。等下子外婆奖励你。”外婆看着梁洁和文莲敏,见梁洁手里拿着一个小木头人,说。
梁洁看着自己的奶奶,心里非常害怕。文莲敏看着自己的外婆,呆呆地站着。
“梁洁,你为什么打妹妹?平时我说什么,要爱妹妹,爱哥哥。你不记得了?”外婆说。慈祥的脸上露出严肃的目光。
“我……”梁洁害怕地看着奶奶。
“莲敏,你为什么打姐姐?”外婆看着文莲敏说。
“我没有打她,她抢我的小木头人。小木头人是我先得到的。我还没有看清楚,她就来抢。”文莲敏心惊肉跳地说。
“梁洁,你抢了妹妹的小木头人?你为什么要抢妹妹的东西?我平时说什么,不要抢别人不愿意给你的东西。你忘记了吗?你还是我的孙女吗?”外婆说。
梁洁急忙把小木头人扔给文莲敏:“要你的去,我以后不和你在一起玩了。”说完转身就走。
“回来!你去哪里?!”外婆喝了一声。
梁洁只得回来,心惊胆战地看着奶奶,看着奶奶手中的鞭子。
“你自己承认错误,否则用鞭子抽你!”外婆举起鞭子说。
“我抢了妹妹的小木头人,是我错了。以后我不再这样做了。”梁洁说。
“以前我说过,错一次,打一鞭。这一鞭免了你,因为你已经承认错误。我经常说,得到东西,应该先分给妹妹、弟弟,然后分给哥哥、姐姐。你不但不给妹妹,反而抢了妹妹得到的东西。你自己看怎么办吧?”外婆说。
“我错了,奶奶。以后我不再这样做了,以后我不再这样做了。”梁洁急忙说。
“你有三个错误,第一个已经承认了。还有第二、第三个错误,你自己坦白,否则打你两鞭。”
“三个错误,奶奶?”梁洁害怕地问。
“是三个。第二个是你赌气地把小木头扔在地上。我经常说如何向人家道歉?第三个是你说不和妹妹在一起玩了。你得罪人家反怨人家。我的孙女不能是这样,否则不是我的孙女。”外婆说。
梁洁急忙地拾起小木头人慢慢地走到文莲敏前面,把小木头人递给文莲敏,说:“妹妹,我抢了你的小木头人,我错了,你拿去吧。原谅我,不要生气我好吗?我向你道歉了,以后我有糖我先给你,后给哥哥。”
“姐姐,既然你喜欢小木头人,你就留下吧,我不要了。”文莲敏说完,跑去拉着她的外婆说,“外婆,原谅姐姐好吗?我把小木头人留给姐姐了,好吗?刚才我不给姐姐,是我的错,对吗?”
“梁洁,你看见没有,妹妹比你可爱多了。”外婆摸着文莲敏的头,说,“姐姐已经承认错误了,外婆原谅她。以后你们兄姐妹要互相关心,不要打架。也不要让别人打架。知错就改才是个好孩子,人人喜欢、人人爱的好孩子。”
外婆说完走了。三个孩子又说说笑笑在一起玩……
这件事深深地印在文思日的心版上。他时不时讲给两个妹妹听,使他们团结友爱,互相关心,再也没有打架了。外婆还教他们怎样做一个好孩子。可爱的孩子人见人爱。上学校读书时,一看到同学打架骂人,他们马上去劝止。在天涯打工时,这件童年的趣事依旧留在文思日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