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白戎国蓝得澄净的天空。
尤念微微仰头,充满好奇与戒备地打量着江措。
江措当时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皮肤黝黑透红且干燥,五官如刀削一般,立体且刚毅。
他即便是坐在马背上,依旧可以看出他身材颀长,少说也有八尺高。
嘉措穿着暗红色的衣衫,戴着朱红色的玛瑙项珠,腰间系着黑色镶白玉腰带,脚上则穿着一双黑色高帮厚底锦面舄。浑身上下,无一不透出贵气与优雅。
江措身材极好,即便外面套着厚厚的动物毛皮的袄衣,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帅气与独有的气质。
江措见尤念身无衣物,性子单纯的他,瞬间热了脸颊。他目光躲闪,手脚无措,坐在马背上,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尤念微微凝眉,只觉得眼前人怪得很。
她站起身,吓得江措刚忙抬起手捂住双眼:“我不是故意的!”
尤念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江措,心里觉得他有些痴傻,轻轻冷哼一声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江措紧紧捂着眼,坐在马上呆呆地一动不动。
他等了半天,耳边久久未传来动静。
江措内心忐忑,心中又难免好奇,便稍稍拉开指缝。
他透过指缝,只见原本站在眼前的尤念早已不见踪影。
江措将手放下,往四周环视一番,直至他将目光放远,才看见那一抹纯粹得不得再纯粹的身影。
尤念气质脱俗,身无衣物的她,就犹如从天上下来的仙子,高冷绝然,不容侵犯。
虽然会使人脸蛋浑热,但不敢起那作歹的心思。
江措见尤念走远,心中暗叫不好。
白戎国民风是有些彪悍,但也没彪悍到女子裸、着身体四处行走。
江措将身上的袄子脱下,并从衣衫撕下一条布条。他用布条蒙住双眼,拉起缰绳,双腿夹往马腹,朝尤念奔去。
“姑娘,麻烦停下脚步,姑娘,姑娘······”
尤念听见声音,停下步子。
其实,她并不知道江措是在唤他,她只是好奇声音。
江措在心中估算着距离,且他听觉天生灵敏,刚好不偏不倚地停在尤念身侧。
江措将手中的袄子朝尤念递去:“姑娘,天气寒凉,还是将衣服穿上,免得冻了身体。”
尤念看了一眼江措手中的袄子,遂抬头看向江措。
她好奇,好奇江措为何要蒙着双眼。
只是,她不会说话,只能静静地看着江措。
江措见半天没动静,一位尤念离开了,便将蒙着双眼的布条扯开,却不知尤念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下子,江措是将尤念彻底看完全了。他登时矂红了脸,惊慌失措下,一个不小心,翻身从马背摔下。
溪流旁,碎石铺了一层有一层,江措这一摔,说不疼是假的。幸好,白戎国的男子平日摔跤摔习惯了,是疼,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尤念的目光,随着江措而动。她慢慢地靠近江措,隔着骏马观察着眼前人。她原本白嫩的双足,因为碎石,已经被摩得血迹斑斑,她却浑然不觉。
江措好不容易站起身,看见尤念靠捡,刚忙背身不看她。他背对尤念,将袄子递出去:“你快穿衣服!”
尤念将目光放到袄子上,心中满是疑问:为何这个傻子要追上自己,为何他要给东西自己,而眼前的东西,又是什么?
尤念再也止不住好奇,将江措的袄子接过。
尤念听见江措的声音,将注意力从袄子上抽离,歪着脑袋看向江措。
江措本是放下的心,顿时又提起。他对眼前的女子,是束手无措,又不忍她这般模样四处行走。她终究是个姑娘家,无论是白戎国与中原国,姑娘,都应该被保护起来。
于是,江措干脆豁出去,对上尤念的双眸,细声劝道:“姑娘,求求你,将衣服穿上吧,免着凉。”
奈何,无论江措如何苦口婆心,尤念都不为所动,一时看着袄子,一时看着江措,悠远的双眸,已然抛却了对江措的第一眼戒备,现在的她除了好奇不解,便是懵懂无知。
江措看出尤念的不同,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尤念不是不穿衣服,而是她不知道为何要穿,也不知该如何穿。
没错,从石头化成人形的尤念,因为一直处在纯净的雪域山谷中,此时的她,就犹如一位刚刚出世的婴儿,对周遭的一切充满好奇。
白戎国民风淳朴,又是游牧民族,迁徙而居。部落间,保持联系同样保持距离,分散的子民,使得白戎国的环境并未受到欲望的侵蚀。
未消融的雪山是那么的纯粹,使得当时化成人形的尤念,内心同样干净得纯粹。
只要没有威胁到她,那么她便会放下那本能的戒备与轻蔑,转而成为一个对世事懵懂无知的人儿。
遂而,江措鼓起勇气,对上尤念的目光。
眼前的女子,完全不像是装疯卖傻。
江措与尤念相遇的地方,本就少人来往,也就江措没事就喜欢骑着马过来玩耍,来挥散在家中的烦恼。
今日,常年无人的横石后面,出现了一位身无遮物的女子。
排除了装疯卖傻和不安好心,江措现下最多的就是好奇。
眼前的女子,从何而来?
她为何会出现在那?
还胆大至不着遮物。
仔细瞧着后,模样也不像是白戎国的子民······
江措看着尤念对一切充满新奇的神情,对她笑道:“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如何。”
尤念微微皱起眉头,似是表示对江措的话表示不理解。
江措再次发出一声叹息,心中只想着速战速决,便一把拿过尤念手中的袄子。
尤念见手中的袄子被江措拿走,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的神情,心中只想:眼前的傻子为何要抢走自己的东西?
江措将尤念不悦的神情看在眼里,便细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不是要抢你的东西,我是帮你将它穿到你身上。”
尤念神情依旧是不满,双眼直直地盯着江措,似是在向他抗议。
江措看在眼里,心中不自觉地觉得尤念这番模样甚是可爱。
什么都不懂,却又懂那么一点点,就像一个需耐心教养的孩童一般
想到这,江措一时失了神。
他心想,他这是怎么了,怎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江措摇摇头,把注意力从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中抽出, 继而一鼓作气地将袄子个尤念穿上。
这是江措第一次给别人穿衣服,还是给一位女子穿衣服。
目不能视,手又要快速小心,免得碰到不该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