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光亮,房中的灯火在这肃穆的冷秋中摇曳,映衬着傲雪一张灰蒙蒙的脸颊。她是那样的平静,那样的安详,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狰狞。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为了爱,死也是一种幸福。
沈凌风和凌霜还在并肩而坐,他们的双眼在傲雪的身上注视,长久的,一切都像是在幻境里。外面的风更猛烈些了,吹得窗棂发出了嘎吱嘎吱得声音,雨声已经连成了一片,忽地听到什么咔擦折断得声响,可这些完全引不起沈凌风和凌霜得注意。
更夫已经敲响了三更天的棒子,凌霜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沈凌风的肩膀,只是那样浅钱的一放,似乎已押上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油灯里发出了刺啦啦的声响,窜出了一个明亮的光芒,那是灯火的最后挣扎,随后,一抹亮光熄灭了,升腾了一阵青色的烟雾,虽然看不到它的颜色,可在每个人的心里,它都已经有了色彩。
房间里彻底地暗了下来,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着外面的风雨声,交杂着奏出破晓的旋律。
外面的天开始发出了朦朦的亮光,星星点点地从窗棂当中透了进来,将房中的一切都笼罩在了灰蒙蒙的晨曦当中。傲雪还是没有一丝一毫清醒的迹象,如果硬要说出她和几个时辰之前有什么区别的话,或许也是脸色更加糟糕。
沈凌风清楚,这种断魂丹无药可解,只有通过试药人自己的意志。因为当初只是一时好奇,没想到今天却酿成了祸端。不过这种药的效力大概能维持十二个时辰,到时候试药之人自然就会清醒,可清醒以后是否会产生其他的后遗症,这个沈凌风没有把握,这也是他和凌霜最为担心的事情。
外面已经有了响动,想必下人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起床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劳作。忽地出现了一阵嘈杂,继而又悄悄地平息,很快有下人来敲凌霜的房门,当看到沈凌风和凌霜并肩而坐之时,一切惊慌失措的表情皆无影无踪。
“告诉厨房,今天的饭菜送到这里来。”凌霜叮嘱了一句,还没等下人退下,霁月匆忙地赶来,差点儿和转身退出的下人撞了个满怀,不过她丝毫不在意被撞得有些发疼的肩膀,倒是下人下得忙不迭地道歉。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小姐!”
“傲雪……不……”一个大喘气,霁月愣在了那里,她盯着像被什么东西黏在了一处的沈凌风和凌霜张圆了嘴巴问道,“你们……就这样……坐了多久?”
“一个晚上!”沈凌风依旧把那脊背挺得笔直。
“不是,一个晚上!”霁月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这有床,有被子,为什么非要坐一个晚上呢?难道躺一个晚上不会更舒服?”霁月顽皮地挑逗,凌霜的一张脸已经涨得绯红,沈凌风倒是面不改色,“你这丫头,大早上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哦,对对对,傲雪啊,找……不到……”又是一句话没说完,霁月这才把注意力从沈凌风和凌霜的身上转移到了别处,她就赫然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经面无表情的傲雪。
“她怎么睡在这儿了?”霁月突然有种莫名的紧张,她踟蹰着到了床边,将手试探性地放在了傲雪的鼻前,登时被那毫无气息的样子吓呆!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害了她?”霁月的手在瑟瑟发抖,她想要拿开自己的手指,可头脑里分明还抱着某种希望,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疏忽大意,只在下一刻,傲雪就会发出呼吸,可她试探了很久,一切都没有改变。
“她……怎么了?”霁月呆坐在床前。
凌霜叹息了一声,她暗自活动了几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硬撑着自己缓缓起身,“小姐,你也不药太难过!傲雪……傲雪她现在只是睡着了……或许……或许再过几个时辰,她就可以醒来。”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或许,什么叫再过几个时辰?你们……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霁月怔怔地盯着沈凌风,仿佛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傲雪她……她服了断魂丹。”凌霜双眼微微一闭。
只见霁月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灰,她麻木地抽回自己的手指,顺势拉起了傲雪已经没有知觉的手,那手冰冷无比。
“她什么时候会醒?”霁月将傲雪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泪不禁流了下来。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应该是在今天晚上。”凌霜答。
“你不是没有答应师兄试药吗?为什么就答应了她?”霁月一个转身泪流满面,她冲着沈凌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府上的任何人都知道霁月和傲雪的关系,她们年纪相仿,她们兴趣大体相同,自从傲雪来到了沈府,好长一段时间她们同吃同住同游戏同学武功,她们是彼此的影子,如果哪天看不到就会觉得这一天都少了些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在霁月的心里,能够欺负傲雪的只有她,别人,换作谁都不行!后来,虽然长大了,两个人个各自有了自己的房间,可那份长久以来建立的深厚友谊怎会因为分开了房间而疏远?
沈凌风此时已经起身,他面色凝重地望着窗外,天空满是被乌云,不透一丝光亮,正如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一丝的喜越。
“小姐,谷主他……”凌霜想要替沈凌风解释些什么,可此刻的霁月已经丧失了理智,她大吼道,“我忘记了,你也是坐在这里的,难不成是你们看着她把药服下的?”霁月一声惨笑。
“你平时不是口口声声将傲雪当成妹妹的吗?怎么?现在你把你的妹妹给抛弃了是吗?”霁月的眼中充满了愤怒,她恨一切将傲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或许也包括她的父亲。
“小姐,你误会了,是傲雪她……”凌霜低下了头去,她此刻的心也同样发出了阵痛,她对傲雪的情分一点也不比霁月少,如果非要将二人的心去对比,她凌霜少的可能只是一个善于表达的关切。
“是她自己服下的……”一阵猛烈的震颤之后,霁月似乎也恢复了平静,她知道,她错怪了凌霜,更错怪了她的父亲。
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屋子里经过了短暂的暴风雨之后又恢复了平静,霁月拉着傲雪的手在不住地啜泣,凌霜无奈地望着她们也不禁湿润了眼眶。
夜晚,成为几个人都翘首期盼的时刻,大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盼望着夜晚的降临,可在心底的某一部分,似乎又对那个时刻的到来惴惴不安。尤其是沈凌风,他身为药谷谷主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药物面前是这般的无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不会因为谁的担心而有所减缓,也不会因为谁的心焦而加快前进的脚步。中午到了,中午过去了,午后来临了,午后溜走了,傍晚来临了,凌霜小心地将房间的灯台点亮,耀眼的灯火照着每一张焦灼的面孔。霁月已经将傲雪抱在了怀里,她觉得只有那样才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复苏。她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那个此刻没有了起伏的胸膛,满是期望的眼神中没有一点光芒。
沈凌风也有些紧张,他虽然不说话,可脚步已不知不觉地踱了无数次。桌前放着不知道热了多少遍的晚饭,也可以说是中饭,或者是早饭,因为整整一天的时间,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是水米未沾。
天色更暗了下来,可傲雪似乎仍旧没有苏醒的一死。霁月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那个冰冷的胸膛,可每一次都带着失望地挪开。
就在大家都焦急地等待傲雪的苏醒的时候,府上下人来报,代王府的下人福禄前来求见沈凌风。这等糟糕的天气,这等匆忙的求见,不单是沈凌风,所有人的心里都笼罩了一层微妙的不祥预感。
“他有说什么?”凌霜问.
“他只说是奉代王命令来找谷主有要事相告,其他的没说。”下人道。
沈凌风一脸庄重走出了房间,留下了凌霜和霁月守在傲雪的身旁。
房间里只剩下霁月和凌霜两个人,憋闷不住的霁月开始了啜泣,起初还只是小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她泪眼婆娑地望着凌霜,虽然知道那张同样愁眉不展的脸上很难给出什么肯定的答案,可她还是那样痴痴地望着。
“凌霜,你说傲雪会不会……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每一个字都带着痛,霁月说得异常艰难。
“不许胡说,我们应该相信谷主,也应该相信傲雪!她……不会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们的。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少爷怎么样了呢!”凌霜道。
“少爷!少爷!要不是师兄,这个傻丫头也不会这个样子!”霁月的泪再次喷涌而出。
沈凌风去了很久依旧没有回到这个房间里来,或许他今天也就不会来了也为未可知!凌霜焦灼的心开始断裂,她牵挂着沈凌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牵绊着傲雪,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