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的朝堂之上,一众朝臣终于在时隔四天之后重新见到了他们可亲可敬的皇上。只不过时间才仅仅过去了四天,可所有的人都惊诧的发现,四天的时光四十八个时辰而已,可眼前的这个皇上,那个四天之前还龙岩焕发精神抖擞威不可测的皇上却放佛经历了四个世纪的苦难,颓废,萎靡,神情涣散,如果还有什么能叫大臣们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皇上,似乎就是那张虽然苍老但也能依稀分辨得出的容颜!
群臣只是稍稍用眼角儿一瞧,就纷纷都低下了头去!他们在头脑中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放佛这已经不再是他们记忆中的皇上了。
几天没有临朝,朝堂之上积压了不少的事情,各大臣分别陈述,可皇上对这些个奏报放佛置若罔闻,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一双威严的眼睛扫向殿下的每一个人,最后在太子的脸上长久地驻足了起来。
丝毫没有任何觉察的太子还天真的认为这是皇上对他的格外欣赏,已经挺拔的腰板不免又直挺了几分,可就在那骄傲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今天的眼神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不似那般的柔和,不似那般的爱抚,大有一股杀机!虽然只是那么一瞥,可太子幼小的心灵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颤动!
这种莫名的紧张和忌惮是年幼的太子从来所没有感受到过的。在过去的九年时光里,就算皇上有再多的雷霆之怒,可到了他身上,总是能格外开恩地领略到一个为人父的慈祥。可今天,那样的威怒似乎只对他自己!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奏报还在继续,也不知道皇上是否听得进去,至少,该奏报的人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代王在这期间并没有任何奏报,他只是今身地查看着皇上的一举一动,深窥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内心不但有担忧还有几分心痛和无奈。
当天的早朝,皇上没有说一个字,他在众人差异的眼神中由胡公公搀扶着走出了太极殿。那憔悴的背影儿,那有些蹒跚的步伐更给身后的大臣们留下了无尽的遐想。
各种猜测和揣摩甚嚣尘上,可没有人真正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猜测很快被一连串的决定所打破,先是已经被削职禁锢在府中的尹达和尹思明突然间被抓进了大牢,而且是关押死刑犯的天牢甲字号。就算尹达再老练深沉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措手不及,更别说是尹思明了,自从看到了那甲字号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呼天抢地鬼哭狼嚎的伸冤过程。可惜,这里不是朝堂,更不是他们父子一呼百应的国丈府,就算他再怎么哀嚎,门外仍旧没有半点儿的回应。不但如此,就连个说法都没有给他们!
尹达静静地靠在了牢房的一角儿,看着四面全部都是石砌的墙壁他内心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可这样的预感转瞬又被他自己给否定,那藏在心底的秘密似乎已经过去了九年,该遗忘的也早就该被遗忘了,更何况,在这十数天的日子里,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风吹草动。可一切,只要他们还活着,他的女儿还在宫中,那个太子还在自己的位置上,什么都不会太坏。
这里太寂静了,寂静的放佛所有的一切都死去了一般!他开始担心起了尹思明,他对他的这个儿子太过了解了。虽然平时嚣张跋扈,可真正遇到事情还是软蛋一个!即便在府中已经做了多次的叮咛和嘱托,可他知道,尹思明仍然是他脆弱的突破口!眼下,他和尹思明关在不同的牢房,就算他想叮嘱都无能为力了!
一切似乎只能听天由命!他只希望这一切都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还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刻!只要太子的地位仍在,他所有的悲叹都为时尚早!想到这里,尹达不禁舒展了眉头,他有自己的砝码!所以,他有自己的胜算。
天牢里关押的犯人并不多,更何况是在这天牢的甲字号牢房,没有一定资格的人还真不配在这里待上半分。
尹达窝在柴草铺就的床铺上,嘴里叼着一根柴草,头发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凌乱的沾染了几根。从陪着尹氏一同进宫之日起,他有过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彷徨,有过谨小慎微小心做人认真做事的惶恐,可更多的是随着尹氏的平步青云而肆意放荡,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小小的牢房会成为他的栖身之所。想到这里,尹达不免一声苦笑,“上苍待老夫何曾如此?”一声慨叹遭到了一个人的无情嘲笑。
牢房外款款走来一个人,此人紫色的蟒袍,黑色的蟒靴,腰间一条即便在这牢房中都能晃动人眼的镶金玉带。看穿着非富即贵,看长相更是大富大贵之样!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便再无人敢如此穿着的人不是逍遥王又会是谁?尹达瞥了两眼,嘴巴不免向上翘了翘,从未有一刻,他高看过这个只知道炼丹养生的草包王爷!
牢房的门锁哗啦啦地打开了,下人将一个食盒放了进来后恭顺地走了出去,牢头儿还想再聒噪地拍两下马屁,可惜也被逍遥王无情地给喝退了下去。只见他笑呵呵地走进了牢房,将牢房门随手关好,自顾地坐在了牢头儿方才放置地椅子上。
四目相对,尹达一声冷笑,“怎么?逍遥王爷如此地悠闲,来这大狱之中看望老夫?”
“十年了!在这大宋的朝堂,本王还真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果真要说有,你尹达也绝对算上一个!”逍遥王仍旧是一脸的温和,只是那双睿智的眼中流露的绝对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愤怒和憎恶。
尹达只是看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老夫还得感谢逍遥王的高看之恩了!可惜,老夫身在囹圄,不能全情招待了,就借逍遥王的佳肴美酒以谢老王爷的重看之恩了。”说着,尹达起身将逍遥王带来的食盒一一打开,里面的确是美酒佳肴,瞬间整个牢房里都飘满了香气。
“看来本王还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尹达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潇洒!本王佩服!佩服!”逍遥王呵呵地笑了两下,在听到“死到临头”四个字的时候,尹达摆放东西的手稍有停滞,只不过他强装镇定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呼风唤雨过,叱咤风云过,尝遍这人间的美食美酒,睡过那普天之下绝色的佳人,风流足以,死有何憾?更何况,临死了,还能得到逍遥王这样的国之重臣来看望,真是死得其所啊!”尹达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毫不怀疑得一饮而尽,末了还不忘把留在嘴角儿的酒滴舔舐干净,满是一副足矣足矣的神情!
“怎么?难不成你已经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必死的罪证了?”逍遥王反问,尹达苦笑了一声道,“怎么逍遥王何时学会这么虚伪了吗?难不成我关在这天牢的甲字号里面还有活命的机会不成?”
“机会倒是没有了!”逍遥王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满是悠闲的品尝了起来,末了还不忘夸赞两句道,“这元弘送来的酒果然是好东西!”
听到代王,尹达的拳头不禁攥紧了些,这个叫他听到就会牙根儿痒痒的名字现在更叫他恨之入骨,如果当初他不是心慈手软外加狂妄轻敌,现在就绝对不会落到如此的地步!
“本王一生对手无数,可真正能叫本王看上眼儿的,你尹达绝对算得上一个!”逍遥王接着道。
“老王爷也是韬光养晦,老夫也从来没有小觑过你的能力!不过,纵算老夫千算万算,千般小心万般谨慎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尹达怅惘地看着眼前的美食,这些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从未真正感觉到它们的美味!
“哎!你太高抬老夫了!你不是落在了老夫的手中,你是落在了你女儿的手中!”逍遥王神秘地一笑,只见尹达镇定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
“怎么?你不信?”逍遥王挑衅地看了看尹达。
“其实也不能怪你的女儿,要怪只怪你对你这个女儿关心的太少了!就算你禁锢府中,可就凭你尹达的本事,想要给被贬为昭仪的尹氏送去一则消息的能力还是有的,只可惜,就算你老谋深算按兵不动,你的女儿就没那么沉稳了!这一点老夫倒是很可以理解尹氏,你可以不顾她的生死,可她不能不顾自己和她儿子的安危……不过,所谓关心则乱,事情也就坏在了这上面。她求救的消息很不幸地落入了不该落入的人之手……然后……皇上就大发雷霆,你尹达还有尹思明也只好锒铛入狱。不过你的那个女儿更惨……哦,不对,她惨不惨你好像并不十分关心,因为她根本也不是你的女儿!”逍遥王像是在讲述一个传奇故事,他只顾自说自话,根本不给尹达任何反应的机会!
尹达听着逍遥王的故事,起初还能保持面色平静,就算他听到了尹氏向外放出消息求救的时候也是在懊恼那个女人的蠢笨,刻当最后,逍遥王说出她并不是他的亲身女儿的时候,他震惊了!来京城这么多年,从未有人知晓这个消息,就连他尹达都已经要忘记这样的事实。今天,要不是有人提醒,他或许此生都不会记起了。
尹达的脸色由最初的平静变成威怒载变成暴躁不安和震惊,他黑色的脸膛更加的阴暗,看向逍遥王的眼神带有敌意和惶恐,他颤抖着一声道,“你!……”
“怎么?本王说得不对?”逍遥王释然一笑。
“尹氏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只是你收养的一个流落街头的孤女。不管当初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养她的,不过这么多年,她可以说是给你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的位高权重,可以说你们父子的一切都是仰仗她!可惜,你对她仍旧只有利用确少了父女应有的关怀。正因为尹氏也知道你的薄情寡义,所以她才选择了自救!只可惜,办法并不高明,她失算了,你也跟着倒霉了!这说起来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了。”
逍遥王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品着美味佳肴,他慢慢地说,尹达的耐心却在一点一点的耗尽,他两鬓的青筋都已经暴起,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在这阴冷的牢房,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他惊恐地盯着逍遥王,似乎还想多听到些什么,但最终发现逍遥王的谈话只在这上面结束的时候,他似乎又稍稍吐了口气,放轻松了一些。
“本王今天说得的确是有点多了,本来本王是来给你践行的,来,我们不提往事,只喝酒!”逍遥王高高地举起了酒杯,不管尹达是否给与了回应,自顾地喝了起来。
尹达再也没有心思喝酒,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当死真的不可避免地要发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想像的那般坚强和无畏!明明方才已经冒出了汗来,可此刻却浑身感到冰冷。
逍遥王似乎自己喝好了,他晃悠了两下起身,像是要走,可忽地又回头道,“本王忘记跟你说了,三个月前,本王得到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妇人叫什么名字本王不记得了,不过那个孩子告诉本王说,他叫尹呈祥!”
一句话,尹达如五雷轰顶,他呆若木鸡地看着逍遥王,全身发出不受控制的颤抖,从未有人看到他如此的表情,就算在说到尹氏的时候都没有,可此刻,这个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尹达却霍地一声双膝跪地,他不顾一切地匍匐着爬到了逍遥王的近前,双手抱住了他的大腿道,“你想知道什么老夫都告诉你,求你放过那个孩子!”
“你现在没有和本王谈判的筹码!还是好好想想你都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逍遥王抖擞了一下大腿,尹达就像垃圾一样被抖落了下去。
“一切都是老夫的错,和那个孩子无关!你刘钧不是虔心修道吗?你不能那么残忍!”尹达的呼嚎响彻天牢,可除了回音,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