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我现在见着夜魅,尤其是他这亲昵的举动,竟由衷地感到陌生,我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做给另一个女人的。他的嬉笑怒骂,他的调笑撒娇,甚至他的脆弱无助,都是本不该我看到的。
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那么不肯输呢,明知道自己甚至可能在他眼中都没有什么值得回味,却仍想垂死挣扎。
“夜魅,你怎么来了。”我坐在床上努力甜甜一笑,却觉得嘴角扯得艰难。
夜魅将一串糖葫芦伸到我面前,“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尝尝糖堆儿。”
呵,原来糖葫芦就是糖堆儿,真是没什么值得回味的,我很小就不再吃这样的东西了。我苦笑,这不正像我和夜魅的关系,看似甜蜜亲近,其实不过如此。
真是讽刺啊,我冷冷地接过,礼貌地笑道,“有劳了。”我慢慢撕开裹在糖葫芦上的糯米纸,想着山楂的酸涩,我对着糖葫芦始终不敢下口。
“快尝尝,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些。”夜魅的声音似乎有期待。
想来几年前的他怕是也用这糖葫芦对还是小姑娘的冷玉儿献过殷勤。
我想象着当时他们都年少,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也好,淡淡如水,琴瑟和谐也罢,但是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故事,我那样的年纪,早已同他错过,我又怎能、怎敢入戏。
我将糖葫芦塞到夜魅手里,“魅公子,我想糖堆儿还是留给更合适的人吧,阿史那依不过是个粗野丫头,吃不得,也吃不惯的。”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娇妍灿烂,“嫣儿,你难道不知道宫里容不得魅公子么,还不送客?”
夜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我面前,却也不肯走掉。我却已经无力再面对他,起身想要躲开他,大约昨天真的喝多了酒,一个头重脚轻,“嘭”得跌进夜魅怀里。
夜魅的怀抱还是那么安全,有淡淡的皂荚的味道,让我嗅了就觉得安心。
呵,看看我在想什么,难道真的是没有自尊了么,竟然当别人的替代品也能这么自得其乐。
我推开夜魅,慢慢扶着床架站了起来,“有劳魅公子。”我冷冷一笑,“嫣儿,送客。”我对着窗口,再不肯回头。
如果我不是长得像冷玉儿,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夜魅根本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一进来,你那宫女被我凌空点了穴,你还指望她给你送什么客?”夜魅得意的脚步声靠我越来越近。
终于,夜魅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虽然语气轻松,但有着一丝担心,“跟我说说你生的什么气呢。你这女人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哪里像是要去当王妃的,还是跟我混吧。”
把我当猴耍很好玩么,还是非要逼我去扮演一个不属于我的角色。我在心底冷笑,“不劳魅公子费心,送客的话,您不会希望小女子再说一次吧?”
“别闹了,到底怎么了?”夜魅扳过我的身子,于是我就跟他面对面了。
我一把推开他,不肯再让自己接受他一点的好,“魅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这哪里是闹,分明是想同您划清界限。”
狠心的话我不想再说,眼泪再次盛满了眼眶,我努力睁圆双眼,生怕一不留心,眼泪就掉下来。
夜魅似乎有些无奈,“罢了,等你想说了,你自然会找我兴师问罪,你们家王爷将这个带给你。”说着他递给我一个小册子。
我打开一看,是些什么宾客名单啊,聘礼啊,嫁娶流程啊什么的,有朱红的蝇头小楷将一些简略的地方细细地标注。
“哦,有劳了,搁在案上吧。”我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在心底努力告诉我自己,即使全世界都利用我,我也会一点也没事。
之后,身后寂静无声,连一声告辞或者脚步声都没有,静的让我不安。
突然,“主子”,嫣儿的一声呼唤打破了我内心的僵局,我连忙回头,夜魅已经不见了踪影,书案上放着阿云的小册子,边上是那红彤彤的糖葫芦。
如果人心也能如那糖葫芦一般剔透温暖的该多好啊,可惜我的心已经冷了。
看着嫣儿为我难过的神色,我朝她一笑,“傻乎乎的怎么啦,你家主子的醒酒汤都凉透了。”
嫣儿见我不肯以脆弱示人,便也笑了,“奴婢这就给您热热去。”其实我哪里不知道,嫣儿不过是想给我一个私人空间,让我疏解一下情绪。
嫣儿一走,我果真没出息地哭了起来,我看着自己在铜镜中散乱的长发,红肿的眼睛,苍白的唇。
呵,看我多没出息,为了个男人,这日子还不过了呢。
我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瞥见桌上有好些化妆品。我好久都没化过妆了,当时作秀女没什么经济能力,出去后更是没有机会。
我一时兴起,挑选着傅了些浅粉色的粉遮住了自己宿醉的憔悴,又用玫瑰红的口脂涂在了唇上,挑了墨棕色的眉笔画了眉。
那脂粉不知是什么做的,有米粉糖果般甜甜的味道,嗅得我都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古代的东西估计是纯天然的,虽然有些不易着色,但是无公害嘛,就当是保养皮肤好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美艳却绝不是国色天香,我想不通,那个跟我很像的冷玉儿为何会达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怎么那么多绝世的男子为之倾倒。
罢了,关我什么事。我决定了,我要忘掉那些烂人,过我自己的生活。
不过该搞清的还是要搞清楚,我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会自己,嫣儿进来了。
“嫣儿,宫中嬷嬷说我同冷玉儿长得像,是么?”其实我心里有点怨气,嫣儿早知道这一点,那她就该知道皇帝三番两次怪异的举动是因何了,可是她竟然并没有告诉我。
嫣儿见我今日神色异常,有些不解,也有些担心我,却还是解释道,“奴婢昨日同秀秀为主子们准备小点的时候遇上了掌管食材的邱嬷嬷,听她提起的,本想立刻回来通知主子,谁知主子同贤妃娘娘都不见了。”
原来她是昨日才知道啊,我长长出了口气,原来又是我小气了。等等,当初我听说冷玉儿害死了贤妃的孩子,那贤妃为何对我这么亲近?
我突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贤妃同昨日梨花点点的女人是同一个么,还好我没有同她多说什么。
我分析了下,现在估计巴不得整死我的有……被皇帝当面给难堪的司徒贵妃,恨不得全天下都在自己股掌之间,偏我又不吃她那套的夏德妃,还有跟冷忘忧有前仇旧怨的薛贤妃。
那也就是说,这宫里头一把手的老板娘我全得罪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