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耳边岳芷雪渐行渐远的脚步，我开始想她说的“谁生谁死”的问题，越想越心凉。转念一想，谁生谁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这样想着，我倒也释然了。
我躺在稻草上，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惬意的，不用工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且吃饱了睡，睡足了吃的。多少人羡慕这样的悠闲而不能得，不想竟让我意外地体验了。
天已经入秋了，前几日换上了厚被的我还不觉得，如今没有东西盖，只觉得当真是夜色凉如水，不自觉地缩成一团。
晚上做梦，梦见了一个小孩子，比团子还要小一点，也是那种团子脸，萌的很，却是哭得楚楚可怜。
我不禁搂住那小家伙，“哭什么呢，谁欺负你啦，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收拾他。”也不知道我怎么的，从小都特别喜欢逗小孩子。
那小家伙听我说话，当下哭得更凶，几乎是嚎啕大哭，“娘亲你不有爱，你都没有好好保护我。”那控诉说得奶声奶气的，却异常认真，一字一顿，很是有力。
我一脸黑线，你哪位啊，就乱认妈。我们家宝宝还没出生呢，哪来那么大。我当即有些懒得理那小家伙。
结果他是越哭越起劲，我只记得在梦里似乎是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只得继续跟他说话，想将他哄得开心了，好拯救我的耳朵。
“诶，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我坐在那小子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道。
那小子吸了吸鼻子，歪着头想了想，对我撒娇道，“你给我糖我就告诉你。”我心想我这是在做梦，哪来的糖给他啊。
“娘亲你说谎，糖就在意左手边的袖袋里。”那小子只当我不肯给他，立刻又哭了起来，看来这小子的爸妈真是可怜，难怪不要他了，这么个哭法，谁受得了啊。
天地良心啊，我一个不怎么吃糖的人在衣袖里放糖干嘛啊，我一摸，居然真的摸出了一把松子糖，赶紧捏了一个给他。“帅哥，快吃快吃，你再哭就把我哭聋了。”
小家伙欢天喜地地接过糖，生怕我抢了去似的塞进嘴里，冲我甜甜一笑，“我叫苍雪。”这怎么像女孩子的名字，看他打扮分明是个小男孩啊。
等等，姓藏的，莫非……我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倒是真和阿云有那么几分相似。看来这真是个预知未来的梦啊，我抓紧时间问道，“小雪乖乖，你爹呢，他到底活着没？”
苍雪刚想张嘴回答，突然神色一变，“娘亲，我要走了哦，师傅又要召我去读书了，日后你可要纵着我点，不然我太可怜了。”说完还不忘再叮嘱我一句，“娘亲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就不来这世上了。”
知道眼前的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我就莫名地亲近他了许多，只看看他就觉得欢喜，见着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小雪雪啊，别再哭了，不然当心变成兔子。”
醒过来之后，我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有一种隐隐的幸福，现在这不再是个难看的形状，而是有了一个具体模样。
苍雪，我的儿子叫苍雪？我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月止血的儿子的，我不爽地想。肚子里跳了一下，显然是某雪在不满地踢我，可怜我居然没法踢回去。
臭小子，等你被生出来，我就再也不给你吃糖了，尤其是松子糖。我暗暗想出来这样一个报复大计，得意地奸笑道。
一日、两日、三日……足足过了五日，岳芷雪都没有再来，我就在这满是霉味的牢房里每日好吃好喝地度过了这五日。
第六日的黎明，我终于不得不面对这几日连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傻丫头，这样也睡得着么？”是夜魅的声音……岳芷雪说他们必定你死我活，换句话说，也就是阿云已经……
不，不会的， 这不可能，他还答应过我要与我归隐呢，即便他不要我了，他也可以跟别人一起去啊，他不会……死的。
“夜……夜魅。”我有些艰难地喊他道。夜魅站在黎明的微光里，到底是鬼盗夜魅，如此轻易地就可以进入王府的地牢。
“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夜魅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我却像触电了一般忙不迭躲开。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的手掌温柔而微凉的温度。
“我带你出去，你怎么身子这样烫，若是被人发现了，准以为你得了夺魂。”夜魅有些心急地道。
我此刻却觉得万念俱灰，若是死了，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吧。“不了，这样挺好的。”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眼前的人，过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冲夜魅惨然一笑，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对不起……”
夜魅的眸光在黎明的微光里倒是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变化，他轻轻柔柔地开口，“傻丫头，这不关你的事。”他显然以为我在帮阿云道歉。
我摇了摇头，不想告诉他我心中最幽暗的内容。
夜魅坐在我身边，“那你告诉我，究竟你这几天过得如何？”
我慢慢的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他，声音却不自觉地一点点的降低，最后几乎低微到听不见。就在我无力说下去的时候，忽然，手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我惊诧的抬头，却见夜魅轻轻将手按在手背上，他沉静的凝视着我，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柔情：“还好你没有事情。”
其实我无力说下去并非对这几日感到害怕，只是有些想法乱了我的心，我不敢告诉他。
我低下头，不敢看着夜魅，只搓着自己的衣带，脑中却闪过夜魅各种各样的身影，在茶摊为我挡刀的时候，在马上奔驰的时候，在客栈催促我的时候，在天山陪着我的时候，在山寨里救我的时候，在去京都的路上吃青童的醋的时候……
想着想着心和眼眶都热了起来，这辈子真是从头到尾都对不起他呢。我抬起头，对上夜魅坦荡的眸子，我抿了一下嘴唇，虽仍有些迟疑，最后依然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不，我说对不起你，是有原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