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肖弟子刘备向先生请安。”站在卢植房门外,刘备恭恭敬敬的执手施礼。
“玄德,且进来说话!”低沉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显然,发出声音的人身体有恙,以致中气有些不足。
掀起薄帘,刘备轻轻走进房内。
屋中简朴素雅。靠墙的几案上摆满了书简。窗前两张条桌,一张上面是笔墨简砚,另一个陈列了几件精美的漆器。两张方几是主人和客人座谈时用来摆放酒水的。光线从薄纱装裱的窗子透过,照亮了整个屋内。一个精神有些萎靡的中年人跪坐几前,目光看着刘备,神情温和而敏锐。此人正是汉末三杰之一的卢植!此时,他正打量着恭敬施礼的刘备。
“且坐下说话”指了指对面的几案,卢植微微笑了笑“何时回的?”
“回先生话,弟子方才回来”刘备依言坐到卢植对面,对于这个大汉末期少有的智者。刘备除了恭敬以外,也有些拘束。因此小心翼翼的应对。很怕不小心被他看出自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卢植打起精神,他在仔细观察着刘备的举动。隐隐的感觉现在的他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点不同,倒是看不出来。心中失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玄德方回学堂即来为师这里,莫非有事?是何事要告知为师?”
“先生,弟子确是有事”停了一下,刘备有些艰难的道“弟子欲出门游历!”
这一句话出口,室中一片安静。
刘备是担心先生生气而不敢再说下去。卢植却在细心考虑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平日里卢植从未把刘备的胡闹当回事,一直听之任之。换句话说就是从未把刘备这个所谓的弟子放在心上,基本上抱着有他不多,无他也不少的想法任他折腾。现在突然闻听刘备要出门游历,说白了就是退学!卢植以为刘备对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不闻不问生出了不满,因此以退学这个借口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难道他想以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重视?果真如此的话,倒是让吾瞧他不起了。’卢植挪了挪身体,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微咪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弟子。有心想要训斥他两句,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且看他下面要说些什么再做打算!’
“玄德何以会有如此想法?且说出来让为师听听可好?”
刘备偷偷打量着卢植,看到他并未有生气的表现,斟酌着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弟子愚顽,于学堂里每每惹出事端,常使先生劳心费力,弟子惭愧无比!”
顿了顿,刘备接着说“此次弟子归家,观连日来天气高温不散,气候反常,久旱无雨。弟子帮家母打草时也因河水一日日渐少,不得不循着河岸越行越远。问及村中长辈,俱言称从未经历此种气候。村中有传言,今年将大旱,收成不妙。因此人心浮动,各家都储藏粮米以应天灾。弟子虽未尽信传言,然家中已受影响。河水渐少,打草不易,阿母无计可施。弟子家贫,全赖家母织席贩履养度!深恐旱灾会持久连绵,长此以往断了家中生计。故此次弟子欲出外游历,察各地状况,以便早作打算。间或找寻生财之法,以改善家中窘况,减轻家母负担。并非因他事休学。望先生见谅!”一鼓作气说完,刘备长长的吐出一股浊气,似乎放松了不少。
“一旦事了,弟子当尽快赶回学堂努力向学!”想了想,刘备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其实刘备心中明白,最多到明年,卢植就会被召回,任命为庐江太守,.从此就再也没有教书育人的机会了。自己现在走,不过是比同窗们早些离去罢了!
静静的看着刘备。卢植仿佛从新认识自己的这个弟子。关于这个时期的天灾,并由此引发的人祸。卢植并不陌生。
他自己本来就是在九江太守任上镇压的蛮族叛乱,原因为何?不就是天灾无粮·只好去抢·抢来抢去就变成了无可制约的暴乱了!无粮的抢有粮的。有粮的变成无粮的只好去抢别人有粮的,大家像蝗虫一般,吃完一地又换一地,反正种了粮食也是被抢。还不如不种。跟着别人一起抢就好了。如同滚雪球一样,动乱如果不能及早镇压下去,就会从一个地方蔓延到跟多的地方,从灾害发起的区域扩展到风调雨顺之地。再加上有心人的推动,无良的官商勾结,天灾就变成了人祸!镇压下去了,社会就能慢慢的走向正规;镇压不下去,就会发展成威胁地方政府,甚至威胁朝廷的力量。
往往历史的更迭,最初的端倪就是由天灾引发。
熟读诗书,精通谋略的卢植自然了解当今的时事。虽然告病还家,各地的最新状况却能通过和友人来往的书信了解一二。这些或居于庙堂,或归于乡里的经学大家们,书信往来,在书信中交流着自己对于经学的新看法,间或穿插一些朝中的变动,各地的风情俗事人文动向等。
通过这些书信交流,卢植知道最近北方的旱情起伏的情况。朝中太史台对于近期北方久旱无雨的预测他也略有耳闻。自然对于这些异象了然于心,不慌不忙。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平时只知道跑马遛狗不爱读书的散漫子弟,怎会有这么敏锐的嗅觉?难道他回家的时候有人给他讲过这些事情?
天下大旱方起,只是略有表像,还远未达到使人无食以致流浪的地步。大家只是感觉年景不如往年而已,少数别有用心之人传言也是无人信服,难有影响。
“玄德啊!如此之事是何人告之与你?能与为师知晓么?”既然不是很相信刘备的话,卢植自然想知道谁告诉刘备这天气的事情。
‘呃,这?我不就是想休个学么?有这么复杂么?你直接给我批了不就好了!怎么还整出个告密者来了。谁告诉我的?自己告诉自己不行么?擦,,,我还能对你说我是千年后穿越来的人,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么?。。。告诉你,告诉你我吓死你。唉!头疼啊!怎么解释?’
刘备为卢植的怀疑苦恼不已,他不知该怎么向卢植解释。
思虑再三,刘备止住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冷静下来,拱手道“先生,此事并无人告之弟子,弟子也只是猜测,因此方欲游历各地以确定真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弟子本就好动。不爱读书。此次游历之事家母已然认可,族叔亦是如此!只等先生同意首肯。况且这亦是备许久以前之想法,只是日程稍作提前!还请先生恩准!”坐直了身子,目光坚定的看着卢植。刘备此时的神情很是庄严肃重。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疑惑的看着刘备,卢植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看不懂他了。这个自己最看不起的弟子。还能有这般见识?以前是有些疏离他了。
也罢!既然他决意要走。那便在他走前留下个好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