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起春阳
孙祥义心中大石落下,盘膝石床,闭眼运转功力,万事俱备,只待药锅再次滚冒,在此之前,他必须将状态调佳规整,以最适之态引药。
墨乞在墨羽谷内寻药时便得了孙祥义嘱咐,此刻正屈膝蹲在药锅前,右手拿着木柴拨火。
现乃关键之时,不宜过多交谈,墨羽轻步起身,拿过幽泣朝洞外走去。
先前匆忙,未来得及仔细观察绝麻谷四周环境,有无猛兽戾禽,有无人踪活动,甚至谷外河中尚有鱼否,皆需他逐一查看,毕竟这些关乎着三人日后生活。
同时,墨羽心中或多或少对先前那伙匪徒仍怀有戒备,此类恶属,贪生怕死是真,睚眦必报也是真。
他杀了三人中的老大,却不知其是三人之长,还是整个匪窝之长?
若是后者,则无需担心报复,群龙无首,不忙着分赃谋其他出路也就罢了,还有何闲心找寻过来。
反之,若是前者,便不得不打起小心,三人可能只是一窝匪徒中的一小支队,自己打杀之举,很可能会惹怒匪首,其不管是为了脸面,还是为了给其他手下昭显仗义,都会派出哨探找寻。
墨羽满腹心思,出得洞外,外面已是斜阳天,谷内清风徐来,裹杂灵草芬芳,端是怡人心肺。
深吸浅吐,墨羽只觉神清气爽,经脉内力竟比寻常活跃一倍有余,眼睛一闪,环顾四周,怅叹此谷是个修炼绝佳之所。
上午找灵草时便已将谷内逛个遍,此番便无须麻烦,简单瞭望,分辨灵草大概方位,然后引剑出鞘,开始对谷内过膝杂草进行清理。
一时间,剑刃轻吟,黑色剑身灵巧划过杂草半腰,应时,草断伏地,谷景变得整旷起来。
没有多久,正好舞完一套剑式,谷内再无过膝杂草,墨羽收剑入鞘,随意抹了一把额头细汗。
“嗤~”,谷内忽然响起马鼻声,墨羽回望,发现是谷壁处马车那边,只见三匹骏马蹄踏,抬首冲着地面杂草打鼻。
“倒是将你们忘了。”墨羽莞尔,弯腰拾了一捆杂草,一个跃身跳到骏马前,解下笼套,将杂草扔在地上。
民,以食为天,牲畜亦同,三匹骏马奔波数个时辰,早已饥肠辘辘,此刻见了美味,低首只顾嚼吃,马尾满足摇摆。
拍了拍手,墨羽转身朝谷外行去,至于那三匹骏马,为防止它们踩踏啃吃谷内灵草,还得继续栓套马车,闲暇时倒可拉出谷外溜达。
出入绝麻只有那条幽径可行,穿过羊肠夹缝,豁然另番天地。
谷外虽不比谷内灵气盎然,但也相差无几,林木茂盛,幽翠灌草,鸟雀呼跃。
墨羽纵身跃上一棵古树,借树枝踩到树冠,登高望远,将四周地形了然于胸。
树林不大,也就百米来深,延远,则是群山相傍,如此偏僻,除却意外闯入,否则很难发现此处还有这一宝地之谷。
接下来,墨羽身形自林中穿梭,看到好些野果野菜,亦见到好些飞禽走兽,其中最有趣之处,是林中央盘桓着一群野猴。
应是一个族群,十几只之多,见墨羽路过,龇牙咧嘴嘶叫,于各树枝干荡跃,投掷碎石果核攻击。
墨羽并未多做理会,轻盈躲过攻击,继续查探,但那群猴子却无罢休之意,一只体型较大,头上飘着一撮白毛之猴,竟拿着一根木棍自后追赶。
足足追了半刻,最后墨羽不厌其烦,转身幽泣出鞘,在对方惊愕间,将那猴子那撮白毛给割了去,这才使其惶恐止步,捡起那撮白毛嘶吼几声,不甘退去。
退了猴群,过了一炷香时间,墨羽差不多将林内情况摸清,有野果,有鸟兽,看来三人生活不会那么单调。
庆幸之处,并未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而那群猴子,应是此林霸主,因为他再没看见其他凶猛野兽之类。
至此打住,出林,沿东走二里,正好看见那条活溪,潺潺之音,溪边正有一些小动物酌水,见墨羽过来,慌作四散。
站在溪边,水清澈见底,河床上游着鱼,听得动静,皆躲在水草之下。
水是活水,鸟兽敢饮,便说明无有毒物。墨羽双手鞠了一捧水润喉,又简单清洗一番,便没做多留,转身朝谷内回返。
算时间,该是孙老最重要时刻。
果然,墨羽回到洞中之时,正好看见墨乞揭开药锅,里面药液再次滚冒。
奇异的是,二人竟没发现丝毫青蛇部分,整个药液,此刻呈现苍翠之绿,溢着花香般味道。
“大哥……”,墨乞回头询问墨羽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墨羽点了点头,侧头冲石床上孙老轻唤一声:“孙老?”
声音不大,在宁静洞内却显得很是突兀。
孙老身形一颤,头颅缓缓抬起,眉毛一抖,双眼豁然睁开,先是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急不可耐朝药锅瞭望,当看到那苍翠药液,止不住仰头大笑:“哈哈哈,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大笑过后,是急躁,其双手撑在石床,想下地,奈何身子虚亏,一软摊在床头,吓得墨乞赶紧过去搀扶。
孙祥义被搀扶坐起之时,右手微颤冲墨羽挥摆:“墨小子,快给老夫盛碗!快!”
如此失态,哪复往日那狂霸老魔形象?墨羽哂笑,但也不敢怠慢,拿过由墨乞洗好瓷碗,小心自锅中盛满一碗。
在孙祥义焦灼注视下来到石床边,递过去:“您老悠着点,慢些喝,没人与你抢。”
这般调侃,墨乞失声抿嘴低笑,孙老倒也缓和下来,不紧不慢接过药碗,瞪了墨羽一眼,没好气回道:“待老夫恢复之后,再与你计较。”
话语间,吹了一口热气,竟直接仰颈灌下。
墨乞见状大惊失色,扬手道:“孙老烫……”,话说一半,孙祥义已经喝尽,观其神色,哪有半点灼烫之态。
墨羽脸色一愕,转身拿过勺子,里面还有些许残液,伸出食指探之,顿感冰凉,丝毫没有热气温度。
回首,孙祥义正一脸嘲讽,嘚瑟砸了咂嘴,端身盘膝,双手抱元,嗡声道:“老夫需三日之时,药液九分,每日熬煮,与够七碗之数。”
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再无动静,其身若枯木坐石,呼吸低微,毫无半点动静,就连正常运功之象也无。
墨乞一脸费解,轻步走到墨羽身前,疑惑道:“大哥,孙老所言何意?”
墨羽胸口起伏,一副气堵模样,将勺子扔在地上:“这老魔真乃贼心!”
此言,是整个过程,孙祥义丝毫没有半点解惑之举,搞得他心里满是好奇,不得其因而堵。
话是气话,墨羽自然知道孙祥义是没有时间解释,只是,其那挑衅模样着实气人。
收好情绪,冲墨乞解释道:“老家伙之意,是药液的量足够九份,而他只需七碗,算上刚才之数,接下来三天给他喝六碗便行。”
听了墨羽话语,墨乞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六碗,就是说每日两碗,喝前加热。”
墨羽点头,忽然心头一闪,孙老说药液九份,他自己只需七份,而剩下两份,不正好与自己二人一人一份?
念头只是一瞬,并不能确定真是这般,毕竟,那青藤灵之毒,让周宥道都畏之如虎,何况还夹了十种灵草,天知道会有何效。
接下来,二人便守在洞中,一连三日,孙祥义每日清晨与昏黄会醒来,不言语,只是接过墨乞递过之药碗一饮而尽,复又保持抱元盘膝动作不变。
终于,喝完七碗之数,第三日深夜,子时刚过,沉寂了三日的孙祥义有了动静。
当时,墨乞正在石床旁边浅睡,墨羽在洞外禅坐。
忽然,一声咔嚓之声炸响,洞内气流一震,墨乞耳膜发麻,迷糊惊起,揉眼朝石床上瞭望,发现孙祥义满脸通红,长发飞舞,皮肤表面青筋暴突,体内如闷雷轰鸣。
墨乞惊愕间,墨羽身影自洞外掠进,站在石床前看清孙祥义状况,右手伸出将墨乞推后,凝重道:“孙老要出关了,退远点!”
墨乞应是,退到墙壁处,但墨羽仍低喝:“再远点!”
闻言,墨乞继续朝远退,直到洞口有块凸石,正好将身子挡住,墨羽这才放心。
至于墨羽自己,只是退了五步之远。
孙祥义身体情况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最后丹田处一震,一股气劲荡出,将地面灰尘卷起朝四周荡去。
墨羽本还自若,但看见气浪朝药锅卷去时,暗呼不妙,身子一动朝前踏出,在气浪来临之际正好将药锅端起护入怀中,但后背无有措施被击中。
闷哼一声,墨羽强忍不适退到墙壁。
“大哥!”,墨乞见墨羽嘴角流出一丝血线,慌乱跑进来,站在墨羽跟前不知所措。
好在动静只是这一波,若再来一次,墨羽二人可要遭那无妄之灾了。
看着地面破烂火堆,墨羽摆手示意无碍,将药锅递给墨乞,抹把嘴角,席地盘膝运功。
并无多少伤势,只是气劲冲荡造成经脉堵塞,稍作调整即可恢复。
墨羽功力呼啸,运转大小周天后,石床上响起孙祥义畅快大笑:“哈哈哈,起春阳,好个起春阳!”
声音裹携各种情绪,浩荡传出洞外,谷内惊起一片动静。
“够了没,老魔头!”,应景,墨羽一声冷喝生生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