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求医
墨羽收敛心神，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乞儿。
听着后者徐徐道来事情缘由，越听，他的脸便越阴沉。
终于，天色愈沉，昏暗只剩霞头。
墙角处，乞儿羸弱的身躯一抽一抽，拉着老乞丐身体低声凝噎。
墨羽则静矗一旁，面无表情。
幽泣在手，微微轻颤剑吟，一声冰寒刺骨的声音，自其主人口中发出:“狗主仆，你二人，该死！”
……
原来，自今早城门与墨羽分别后，老乞丐便带着乞儿沿城区消遣的门面乞讨。
那里多是挥霍寻乐的富贾，心情好时，会舍些钱财过来。
二人顺路，每个地方停留一个时辰，老乞丐装的行将入土，乞儿哭的感人肺腑，一唱一和，倒也得到一些人的同情。
一文几文的，半天也入账五六十。
半天时间，已经收获颇丰，老乞丐便收摊领着乞儿随便逛，想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初始，一切逛的还挺顺利，一老一小走走看看，哪里热闹哪边凑，倒也其乐融融。
直至路过一处酒楼门口时，遇见了正好从楼里出来的吴大宝、黄苟主仆。
老乞丐混迹赤阳城有段日子，当是知道这对主仆德行，急忙拉着乞儿避让。
奈何，吴大宝还是嫌弃二人身上的气味难闻，指使黄苟出手打发。
黄苟这厮，从不放过任何讨好主子的机会，龇牙咧嘴，撸起袖子就是拉过老乞丐一顿狠揍，拳打脚踢，用尽了力气。
乞儿哭喊拉扯，求饶放过爷爷。
怎料，吴大宝一边摇旗呐喊助威，竟挥手黄苟对乞儿也大打出手！
围观群众皆议论指点，但赫于吴大宝势大，无人敢仗义相助，只能眼睁睁看着乞儿在黄苟拳脚下倒地哀嚎。
议论声，呼喝声，哀嚎声……
本来接近昏迷的老乞丐又挣扎起精神，当他看到乞儿凄惨模样，面色一涨拼命坐起，趴到乞儿身上，替其挨下了黄苟拳脚……
就这样，等到老乞丐声音渐弱，呼吸低弥时，吴大宝这才失了兴趣，厌恶啐口，招呼着黄苟离去………
墨羽寒着脸，强忍心中怒火听完乞儿的哭诉。
要不是老乞丐现在情况特殊，他指不定会立刻引剑去宰了那对狗主仆，这次，即使星老板来，也阻止不了自己！
转身，墨羽拍着乞儿肩膀，低声道:“乞儿，你且在这待着照顾爷爷，墨羽哥哥去找郎中。”
乞儿擦了擦眼睛，怯怯看了看墨羽怀中不知来历的黑剑。
他很想知道一些事，又很害怕一些事，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拉了拉墨羽袖子，略带乞求问道:“墨羽大哥，可不可以一起去?”
“傻瓜，”
墨羽心中一滞，面色复杂看着乞儿脸庞，缓声解释道:“你爷爷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了。”
这般解释，乞儿便明白了墨羽用意，心疼看着地面昏迷不醒的老乞丐。
乞儿握拳，坚强的冲墨羽点了点头，蹲下身，默默清理着老乞丐衣容。
墨羽默默转身，夜色四合，街上已经鲜有晃荡之人。
顺着主街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乞儿期盼的目光中。
自经一年颠沛，饱经人事冷暖，现在蒙这对爷孙照顾，受恩不为不重。
自己能做的，便尽全力去完成，毕竟，还有漫漫复仇之路在等着自己。
墨羽一路疾行，心中担心老乞丐伤势，脚底暗暗使足了内力，一步跨数米，扫视着一排排店铺招牌。
兴是老天故意与自己作对，越是找，便越是找不见，加上初到赤阳，对城内周遭不甚了解，就花费了大半时间。
终于，又是一炷香时间烧过，墨羽汗水沾湿衣襟。
内力即将耗尽之际，于那街道尽头昏黄灯笼下，看见了药铺，只是早已关门。
墨羽舒缓呼吸，快速来到药铺门前，抬手急叩门扉。
嘴里唤着:“大夫，开开门，家中长辈患急，还请移步相救～”
声音透着焦急，一声声响在寂静街道，吓得夜里野猫直叫。
半天，屋内响起昏沉声音，打着哈欠不耐喝道:“谁啊，脑子有病是不，不知道已经打烊了，要看病，明天赶早！”
话毕，带着骂骂咧咧的声音，又重新恢复平静。
墨羽眉头一皱，停止敲门，环首四周，很难再找到药铺，而且老乞丐的情况不知还顶不顶得住。
耐着性子，墨羽继续低声朝屋内说道:“人命关天，不得已才此打扰，还请开门救救我家长辈，事后必加倍酬谢！”
一提起钱，屋内人才又有了动静。
嗫嚅自言自语了一阵，却仍是拒绝道:“我医术不精，怕耽误了你家长辈活命良机，还是另谋高人吧，睡了、睡了！”
这般推辞，分明是嫌利益不够大，借着人命的茬，狮子大开口。
墨羽一听便明白对方用意，脸色一沉，耐着性子问:“如何条件，大夫才愿救人?”
里面沉默，半天没个回声，断断续续的，竟打起了呼噜。
这种间接回复，又是将皮球踢给了墨羽，意思是，有求于我，看你到底能出多少血。
墨羽眸中寒光一闪，老乞丐的情况怎能经得起这般拖耗！
当即右手一抽，幽泣应声出鞘，对着门缝挡栓处噌的划下。
“桄榔～”
里面挡栓清脆在剑下碎成两半，沉闷落在地上，惊得屋内人一声尖叫
“作甚?！”
墨羽懒得回答，抬起脚，一把踹开没了挡栓的朱门。
借着外面灯笼映照，穿过外堂，直接来到里卧。
入内，正好看见一披着外衣，惊慌点起燃烛的干瘦中年男子。
八字胡，细狭眼，骇然看着墨羽手中幽泣，碰倒凳子，摔在地上指着喝吼。
“私闯民宅，想逞凶不成?我劝你这小子三思而行，速速退出去，此事也就不追究，否则，定叫你吃那官司大板！”
墨羽嗤笑一声，根本无视对方那强作镇定模样，幽泣直接指其脖子。
冷声道:“收拾药匣，速与我去救人，否则～”
幽泣朝前微送，剑尖锋利划破对方脖颈表皮，浅浅血印朝外渗透。
大夫脖子一僵，恐惧看着面前这少年，没想到对方真敢出手。
现在他很肯定，自己不同意，很可能性命不保。
想清利害，大夫咽口唾沫，艰难露出微笑，连声应允墨羽要求。
嘴里说着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心，麻利起身，捣鼓一番后，简单弄好衣着，收拾起一个医匣挎着，讨好看向墨羽。
墨羽面无表情，利落将幽泣归鞘，在对方刚缓一口气时，又一把拽着其胳膊，使上内力，疾步朝门外掠去。
大夫心中敢怒不敢言，惶恐看着两旁风景快速朝后退去，暗中更坚定了不敢反抗的心思。
已经走了一遍，对地形也熟悉了一些。
虽然带着一个成年人，但对方的干瘦身体并未对自己造成多少负担，反而，内力在不断消耗恢复中，略有长进。
就这样，寂静夜路中，偶尔休息一瞬，在一个时辰半后，墨羽终于看见了墙角乞儿那孤单身影。
心中一缓，赶紧拉着大夫跑到乞儿身边。
顾不上安抚乞儿情绪，直接看向老乞丐。
后者脸色更为苍白了，胸前呼吸幅度也不太明显，心中一沉，急声转头对大夫道:“大夫，快救救他。”
大夫还在擦汗喘气，听到墨羽声音，不敢怠慢。
赶紧朝地上躺着的老乞丐看去，第一眼，便面露凝重。
乞儿害怕，拉着墨羽衣袖，焦急看着自己爷爷，希望这位大夫能将那活蹦乱跳的爷爷，给救回来。
在二人关切注视下，大夫先是伸手探了探老乞丐鼻息，然后又拉起老乞丐右手切了切脉，最后，将老乞丐上衣轻轻解开，露出里面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看到这些，墨羽眼中杀气愈重，乞儿又有哭泣的势头。
大夫脸色难看，小心在老乞丐伤痕处查看，轻按骨头之类。
就这样，在墨羽二人焦躁等待中，大夫打开药匣，在老乞丐伤痕处贴了一些膏药，又拿出几块木板，用纱布在老乞丐肋骨处、大腿、小腿这些地方缠住。
弄完这些，才满头冒汗转身，自匣中拿出一张纸，写了一大串药名，递到墨羽眼前。
“按这药方，先给抓着吃几副。”
墨羽皱眉接过药单，一眼扫过，上面大部分都是一些昂贵药材，有些得到大药铺才有。
内心沉重，小心收起药方，墨羽给了乞儿一个安慰眼神，示意其先看着爷爷。
然后拉着大夫走到远处，沉着脸问道:“情况究竟如何？”
大夫心中一跳，怯怯看了一眼幽泣，然后润口回答:“伤势过重，骨头断了七八根，内脏估计出血也比较多。”
说到这，便不再出声了，偷偷打量墨羽反应。
墨羽听着对方回答，心里越来越沉，为什么与自己有关之人，都会遭到如此待遇?
一年前如是，一年后仍是这样！
沉寂了半晌，在大夫心惊胆战的等待中，墨羽声音冰彻透骨，简洁问有救，还是没救?
大夫斟酌再三，摇头叹气，说老乞丐的身体，经不起。
墨羽眼睛一抖，转身，不忍看远处乞儿的身影，轻声吩咐大夫，只管尽力，别担心其他。
最后，犹豫了一瞬，又问:“如何能最快搞到钱?”
大夫一听，仔细回想了半天，犹豫回复着:“近日听说龙威镖局有趟大买卖，人手不足，正广招城内江湖散人，报酬丰厚，少侠若是有意，可以前去看看。”
龙威镖局?
听着这熟悉字眼，墨羽心中一动，脑海中浮现出白天酒馆见得那桌人，当时他们所谈之及，正好是龙威镖局！
墨羽点了点，回首望了一眼乞儿那边。
然后转头，对大夫缓声道:“劳烦大夫照看他们两天，我去那龙威镖局走走，回来定少不了你的诊费。”
大夫心里大骂墨羽得寸进尺，但一回想起脖颈处那微痛剑伤，无奈，只能强颜答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