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女孩还没说完声音两个字,嘴巴就被旁边的男孩捂住了,轻声道:“嘘,别发出声音。”
张式有些讶异,小声说:“你们待在这,我出去看看。”
男孩似乎想说什么,又听张式说,“放心,哥哥会法术。”
这些天,女孩一直缠着张式,问他还会什么法术,露几手给她开开眼界,不管女孩如何死缠烂打,张式都没有答应。
现在听到张式要用法术,女孩就很兴奋,虽然不能跟着去看,但想想也很过瘾。
男孩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小心。”
张式看了眼男孩,然后带上一叠符出门。
循着声音,张式走近,听得愈发清晰,是类似狼的呜咽声,不能确定就是狼,不过能确定的是一定有鬼,而且不是什么好鬼。
想到走前男孩的神情,张式打算回去私下找他聊聊。
呜咽声突然消失,张式想多半是找准自己这个目标了,
果不其然,前面的拐角处出现一道黑影,准确来说是飘出来的,两只脚离地面有一尺。
张式当什么都没见到,壮着胆子往前,动作没有丝毫滞缓。
双方离着一丈距离,恶鬼右脚猛地往下一蹬,飞快扑出,张开的血盆对准了张式脑袋,似要一口吞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无往而不利的吞人这次竟然失手了。
只见,张式一个左闪,右手也没闲着,长袖中滑落两张白符,揉成一团,往前掷出,恰好扑到的恶鬼,张开血盆接住。
张式堪堪躲过凶猛的一口,转身又丢两张符,并快步后退。
砰的一声,两张符刚碰上恶鬼脑袋就轰然炸开。
麻烦解决了,张式松了口气。
一道声音从后传来,还有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
“杀人偿命,杀鬼嘛,做鬼好不好?”
惊得张式立刻转身,看向那道身影,顿时如临大敌。
这鬼是个肌肉虬结的汉子,阔口獠牙,头上长有兽角,手里还扛着镶满钉子的大铁棒。
“紧张什么,又不是叫你连鬼都做不了,等你做了鬼,当了我手下,保管你吃香喝辣,快活似神仙。放心,再疼就一棒子的事,乖乖站着就是,”狞鬼许诺道。
敢情这年头做鬼比做人要好。
张式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狞鬼大步走来,只当是答应了,就要一棒子把他纳入麾下。
眼见狞鬼举起大铁棒,张式急喊:“等等。”
狞鬼果真站住,嘴里却大声训斥:“怕什么,再疼就一下,况且不疼怎么做鬼?不做鬼怎么享福?天底下哪有只享福不吃苦的道理。”
这话没毛病,可张式又不是生无可恋,也不是一心寻死,就不许寿终正寝后享福?
狞鬼觉得他被说动,又要举棒杀人。
张式无奈道:“是是是,没有只享福不吃苦的道理,可我要是不享福,是不是也没吃苦的道理?”
狞鬼怒目圆瞪,大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白白送你一场富贵,你敢不要!”
这回,恨其不听的狞鬼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鼓足了臂力,大铁棒子狠狠地砸下去,务求一击毙命。
张式险而又险的侧身躲去,落下的铁棒子似乎长了眼睛,改砸为扫,力道又足足大了一倍,而且速度更快。
原来棒子上又多了狞鬼一只大手。
一棒击中,狞鬼微微不悦。
张式没死,不过左手已经废了。
棒子扫来,张式怎么都躲不掉,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左手贴符,饶是力气大了足足一倍,拍上铁棒的瞬间就倍感疼痛,还有清晰可闻的骨头断裂声。
想到是看他有两下子心生招贤想法,狞鬼就释然了,希望不要让自己太失望啊。
狞鬼再次扛起大铁棒,龇牙笑道:“我说的应验了吧。还好,现在多吃点苦,就是以后多享福,不然白挨了一棒。”
张式默不作声,他出来带的符有不少,但现在左手动不了,左裤兜里的符基本是废了,右裤兜刨去杀恶鬼用的两张,还剩五张。
关键是藏在两只衣袖里的三张符都已用去,这就少了出其不意,一击致命的效果。
再瞧对方,风轻云淡地往那一站,很悠闲从容,双方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狞鬼看了眼张式的裤兜,“你符还有不少,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你要有本事,大可一次性用完,之后嘛,老老实实跟着我便是。”
这是要以绝对的实力让张式彻底屈服,再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也是为之后张式在它麾下真正做到尽心尽力。
看样子它是要用全力了,张式没有犹豫,直接取完右裤兜里的符,一共五张,都是类似刚刚这张,可叠加力量。
换做以往,张式一只手最多一次用两张,撑死了短时间里分开用三张,因为后遗症太大,所以出来时仅带了六张。
不过现在嘛,张式只会嫌少。
见他取完右裤兜的符就没了动静,似乎是在等自己了。
狞鬼笑了笑,抡起铁棒,几大步后高跳起身,离地两丈高,蓦地怒喝一声,一股戾气散出,跟着凶猛砸落下来。
这一刻,它手中的铁棒可以忽略不计,铁棒的杀伤力怎么会不够,只是比起高大而凶悍的身躯,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铁棒只是扰人视线,凶悍的身躯才是真正的杀招。
轰隆一声,大地一阵微颤,仿佛是巨石轰然落地,地面不仅凹陷下去,还蔓延出几道裂纹。
又有爆炸声起,一团熊熊大火倏忽即逝,只余下滚滚浓烟缭绕。
不等浓烟自行吹散,一道大风刮过,扑散了缭绕的浓烟。
只见狞鬼,不见张式。
在狞鬼身躯砸落,张式右手上的符先贴了一张在左手,余下四张分别贴在腿部,贴上符的左手勉强能动,迅速取完左裤兜的符。
张式留下所有符后,不敢逗留下去,转眼跑远。
“看来是赚了,”狞鬼低语一句,环顾四周后,找准一个方向追去。
张式是熟悉这一带地形,那又怎么样,跑得能有追得快?
很快,张式停下脚步,因为狞鬼在前面正等着他自寻死路。
“要是没有别的本事,再不听话可就有麻烦了,”狞鬼道。
“怎么麻烦了?”
狞鬼正要作答,猛然意识到什么,欲走,一道火焰横空出现,拦在身前。
有女子走出,正值碧玉年华,乌黑长发刚刚披肩,左袖挽起,露出的半截手臂系红色手链。
张式如释重负,轻松笑道:“真的麻烦了。”
“我叫樱,你叫张式?”樱看向张式。
阴阳师找来了。
张式点点头,开门见山地拒绝,“我不想当阴阳师。”
樱似乎早就知道答案,“我有说找你是问这个?我们先聊聊。”
“聊什么?”张式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且这个乱完全是有性命之危。
“你家是在附近吧,先去你家,”樱顾自说,又补了句,“你既然不想当阴阳师,想留下通知书?那可不一定是好东西。”
“我现在就去取来还你,”张式担心和她同去,对家里那两个小家伙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你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安置好那两个小家伙?”
张式这才发现狞鬼已经不见,正要感谢,樱已经朝他家去了。
后有诗云:世说因果相循环,因在先来果位后。非是偶遇亦非巧,诚是有因来结果。
到家,张式把通知书交还,樱没接。
张式也没尴尬,像是记起樱的话,“先聊聊,聊完我再把通知书给你。”
“叫两个小家伙出来,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樱正色道。
刚才一进家,张式就让男孩带女孩先去房间玩。
张式犹豫中,男孩已经带着女孩走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这一回,倒是自认胆大的女孩有些害怕,还是男孩安慰她,从走出来到坐下一直握着她的小手。
樱开始讲,“我不清楚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所以我会简短说一遍,你先听着。”
“鬼,人死后脱离躯壳的灵魂,会随着死而知之的本能去往黄泉路。鬼怪,是杂念太多、执念太深而影响灵魂本能,从而滞留人间,时间一长,虚无缥缈的灵魂如有实质,又因各种念想化为各种鬼怪。”
“最初的鬼怪凭借生存本能互相吞食,如养蛊,到一定程度后,因念想好坏的多少,鬼怪也有好坏分别。”
“遇上安分守己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遇上为非作歹的,恭行天罚,当仁不让。”
听到这,男孩面无表情地问:“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
“没有谁是例外。”
“变好,还是变坏?”
男孩问的同时下意识把女孩的手握的更紧,女孩嘴唇紧抿,惶惶不安。
樱如实说:“无法预知。”
“还有多久会这样?”
“没有具体的时间,或许个把月,或许十几天,或许三五天。”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黄泉。”
“没去过,不知道。”
“每个人都要去?”
“早晚的区别。”
男孩心中的疑惑解开,看向女孩,“去吗?一起。”
女孩显然没有答案,在张式叫他们出来时,男孩走出前说人睡小死,大睡人死,人死为鬼。
晴天霹雳莫过此,故女孩直到现在依然浑浑噩噩,本来就是没有躯壳的魂魄,这会尤为失魂且落魄。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式很窘迫,有点后悔叫他们出来,即便这对他们而言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眼下张式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他不能影响他们的本心,除非他们做出选择,他再决定说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