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前,樱和白颜见过一面。
那天,白颜亲自带着聘礼来到朱府,樱得知后,在他走前让玫约白颜一见。
“你同意了?”樱看着白颜,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居然会答应这门可以用荒唐来形容的亲事,甚至亲自送来聘礼。
“人的一生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事有些人可以去做,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做,”白颜面无表情地说。
本想看白颜会有什么样的神色,不想听到的是这番答话,樱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白颜再次开口:“如果连规矩的制定者都去违背规矩,那又叫谁遵守,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违背者。”
沉默的樱突然嚷道:“都说时代造就规矩,数千年前的规矩延续至今,不也改的改,废的废,这个规矩难道不该改?不该废?”
对于这个规矩,白颜心里同样是深深反对,但是身在其位,必不由己,这个道理既然懂,就得做。
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白颜道:“或许这个规矩会改会废,可不是现在。”
“是啊,不会是现在。多年以后呢?在你有生之年看到规矩更改、废除,你会后悔现在的听之任之、毫无作为,而觉遗憾吗?”樱再次盯着白颜看,希望从他嘴里得到她要的答案。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说完,白颜转身就走。
“你以后就只能是她的妹夫了!”樱看着他的背影大喊。
白颜就要落地的一只脚登时停住,仿佛是空间在这刻定格住了,时间无法流逝。
一动不动,思量数秒,那只脚落地,白颜开口,“那日若是有人带你出了花轿,这门亲事就作罢。”
“好,”樱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在此之前你不能动用灵力,”话毕,白颜信步走出。
之后,樱找上玫把事情告诉了她,可因为对方是白颜,玫没有多少胜算,在烦恼中无意间进了火林,遇见昏迷的张式,救下后也不知该去哪,故一直没有离开。
潜意识里,她想把樱的事告诉张式,希望这个曾受过樱救命之恩的少年能够帮忙,因为别的阴阳师绝对不会帮忙;只要她可以拖住白颜和其他阴阳师,那么张式就有机会把樱带出花轿,这样就够了。
在张式醒后,玫把樱的事告诉了他,不想他很快就答应帮忙,只是清楚这件事无论结果怎样都会受罚,而她作为副府主惩罚尚可轻些,而他不过是个初来阴阳界,空有少许不知如何使用的灵力,惩罚必不会轻。
但是,玫最终选择带上张式,在看到他居然用符吟唱阴阳术抗衡腾蛇与枫,就把短时间学会凝魂的事说出来。
后来张式虽然未学成凝魂,却出了心之世界。这点当然玫并不知道,因为进内心世界,出来则会凝魂,不会则沉睡至死。
只是,玫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天一,要同时面对两位府主,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事实也是如此,天一轻松拦住了她。
这之后,玫立刻凝魂想争取些时间,不想天一依旧轻易的一边拦着她,一边避过朱雀。
看着白颜又拦住张式,且长长的娶亲队伍飞快前行,玫很是着急,可毫无办法,她也清楚这是白颜所能帮她最多的了,如她可以快过天一,再赶上去带樱出花轿就行了。
而事实终是不像想得简单,时间的流失下,白颜很快就可以回到娶亲队伍,那时要说一个副府主能在两个府主面前带走人是绝不现实的,就好比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不过,见到张式凝魂,尔后由巨大鹏鸟载着去追娶亲队伍,玫顿觉希望,想要去拦白颜争取些时间,但天一又怎会给她机会,以分身术分别拦住玫和朱雀。
瞬移走了的白颜并未走得太远,此时高站在云天上,思绪已飘向远方。
这一次,他与自己一贯的原则背道而驰,他知道不止是因为樱,还有他的一点私心。
在他的后背,有一道疤,也是唯一的一处。
零碎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白颜脑海。
那是在十五年前,作为实习阴阳师的白颜和朱馨外出执行任务,那时的他们不过八九岁。
由于误了时间,俩人完成任务已是黄昏,遇上了逢魔时,加上俩人灵力浓郁,引来了一群鬼怪的觊觎,顿时陷入困境。
逢魔时,即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黄昏(17点-19点)黎明(3点-5点),称为鬼怪最容易出没的时候
二人与鬼怪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几十分钟过去,俩人虽然灭去不少鬼怪,但已经身心疲累,衣服上随处可见地斑斑血迹,都是杀鬼怪时溅在身上。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在二人杀鬼怪时陆续还有涌来,两人渐渐的招架不住它们的势众。
“我们的灵力不多了,怎么办?”看着杀不尽的鬼怪,朱馨开始发慌,本是整齐的秀发早就散乱,显得十分碍事,就连脸上都沾染血迹。
以往,她极注重外在的形象,何曾有过这等糟糕模样。
也是那时的他们经验不多,不懂合理利用灵力和体力,没有灵力的阴阳师好比是剑客的剑断了,将面临空手对敌。
“已经有好一会了,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回去,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再坚持会,”白颜紧挨在她身后。
他心里早在盼着救兵到来,初时很有信心,只是时间久了,再坚定的信心都会被磨灭完,但他清楚现在绝不能再慌。
一群鬼怪再次如潮涌般围杀,俩人又一次奋勇杀敌。
谁都不知道这片本该充满温馨欢乐的公园,正在上演一场杀戮。
一边在等候同伴救援,一边是无止尽的围杀,危险与死亡每一秒都在重复上演。
俩人配合的再默契,也扛不住刚执行完任务,又面对数量众多的鬼怪围困,体力的不支下,久而久之会出现破绽。
一只披头散发地恶鬼,指骨如刀刃般修长发亮,眼看扑到朱馨,白颜见状,本能的一刀斩向那只恶鬼。
他把攻击朱馨的恶鬼杀死,可是杀他的厉鬼呢?
嘶!
衣服被撕碎的声音传出,衣屑飘落,血流如注,染红洁白的狩衣,白颜踉跄了好几步,他感觉厉鬼的指骨都快触及到他的骨头了。
看到指骨上留有余温的血,在第一滴血液就要滴落时,厉鬼刚好伸舌接住,跟着贪婪的吮吸着满是血的指骨,吸食中身躯陡然间暴涨一倍,然后像看待待宰的羔羊般死死盯着白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看到那只喝了白颜血的厉鬼身躯暴涨,隐隐成了它们当中的最强者,让不曾有这厉鬼这么好运气的其它鬼怪为之嫉妒,然更多的是疯狂、贪婪。
内心暗暗作祟的欲望,空气充斥浓重的腥气,深深地刺激着鬼怪,全都奋力杀去。
“白颜!”
朱馨猛地击退一只恶鬼,转过身只见白颜脸色惨白,两手紧紧按在刀柄上,艰难的维持站立,忙上去斩杀朝他攻击的鬼怪,一边又带着生气的埋怨,“你逞什么强啊。”
极度要强的她,已经十分临近凝魂,是这一代未来或许是府主的阴阳师中的佼佼者。
而她与白颜一同长大,每次比试总是胜他,而今却是他为了救自己挨了鬼怪一爪,这让她很自责。
白颜强忍疼痛,同时一刀斩出,凛冽的刀气喷薄,一只鬼怪只觉一道冷风刮过,腹部骤然暴痛,低下头,看见一根筷子长的银白光痕,骤然倒下。
白颜紧握长刀,紧挨着朱馨,温柔的说:“这会留疤的,女孩子有疤就不好看了。”
那一刹,仿佛有一股热烘烘地暖流涌进了朱馨的心头,暖洋洋地。
这种感觉就像是严寒的雪夜里,捧着热碗,吃着香喷喷的鸡蛋青菜面,热气可以一直暖到心窝里。
朱馨心中一暖,嘴上仍是不服气的问:“男孩子有疤就好看?”
白颜一笑,嘴角轻佻,“男孩子有疤才好看啊,这可是荣耀,告诉你,就在刚刚,我赢你了。”
朱馨一怔,随即接过话,“对,不过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忽地,白颜猛拔起战刀,向前一刺,那只恶鬼的指骨还未碰到朱馨就被斩杀,顿时化为一股粉尘,随风飘散。
“走着瞧。”
鬼多粥少,粥就两碗,享用的鬼很多,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不留余力。
鬼怪们拼尽全力,只为抢先一步。
白颜用止血术暂时止住后背的血,当即冲进鬼怪群中,进行更为猛烈的厮杀。
“别想再赢了,”朱馨跟着杀去,同时与白颜保持着不大的距离。
两人相互较劲,激起的胜负欲让他们更加投入战斗。
这一刻,激战更为猛烈,一方是破釜沉舟,投之亡地而后存;另一方则是为了喝到阴阳师的血,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好的保护自己。
究其原因都是生存,或许,双方都没有错,但在不同的立场下,阴阳师和鬼怪总会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嘶!
白颜鲜红欲滴地衣服再次被撕下一大片,抓到他衣服的恶鬼看到衣服上的血已经凝固。
这样的血即便吃了也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看到白颜气喘吁吁的攻击着,忙丢下碎衣,猛地扑上去。
“你先走!快点!”朱馨一边挡住鬼怪,一边对着身后的白颜说,说话之余带着短促的呼吸。
白颜靠在朱馨背后,冰冷的瞳孔盯着鬼怪,一股与生俱来地杀伐气全面展出,“好不容易刚赢你一回,就马上要我输?”
白府是以杀伐著称,他自然更为心高气傲,要其不顾同伴死活逃之夭夭,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你已经重伤,留下只会拖累我,我拖住它们,等你跑远我自然会跟上,而且其他阴阳师也应该要到了,”朱馨说到其他阴阳师时显得底气不足,但现在的情况十万火急,不容她再多想。
白颜想了下,“好,注意安全,”顺手斩下一只鬼怪头颅,狼狈逃开。
见有人要逃,鬼怪当然不允,赶紧去追,不想被朱馨逐一挡下,随之伴着冷嘲热讽,一股激烈的言语说来。
“你的同伴居然抛下你了。”
“阴阳师也会抛下同伴,独自苟且啊。”
“靠牺牲女的求生,真是个窝囊废。”
“都给我闭嘴!”朱馨大喝,凌乱的长发扬起,红色灵力如数根丝线般缠绕刀上,使其看起来十分鲜艳。
她担心白颜听见,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折回,她得堵住这些鬼怪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只见刀状的红光如闪电般,飞快的闪现在鬼怪身上,一道魅影瞬移下,时而有鲜血狂溅,时而有火焰灼烧,时而有响亮的倒地声。
这期间,朱馨燃烧精血,才有了一战的资格。
厮杀了好一段时间,朱馨破碎的狩衣上血迹斑斑,好在没伤到要害,见差不多了,便匆忙朝白颜离开的方向赶去。
那些鬼怪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一窝蜂地追去。
天空下起密密麻麻地小雨,一道身影从暗处走来。
他已经等候多时,手中长刀想必也很“饥渴”,无妨,刚好拿这些鬼怪……解渴。
鬼怪看清,来的正是它们口中的窝囊废。
白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