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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偷生

招虎山。

虎大王与一众妖怪刚刚降下云头,便早有一群小妖与野兽列队迎接。虎大王觅得猎物,兴高采烈。只见那些被擒掳的农夫,或用麻绳或用网兜困住,都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众妖轰轰烈烈叽叽喳喳,欢呼雀跃地将农夫们抬进山洞,安放在离洞口不远处的角落里。虎大王上前盘视一番,转身坐在石凳上,拍掌笑道:“好造化,好福气。居然还有一个嫩娃娃!”

这时闪出一妖,身材瘦小,尖嘴尖耳,乃是一狐妖。他上前一步,对虎大王行礼,道:“大王,此小儿不如暂时留下……”

“嗯?”虎大王虎目圆瞪。

狐妖也不害怕,躬身笑道:“大王,今日我等前去朝见赤练仙,我见大王似是心有不甘……”

虎大王闻言大惊,顿时怒从心起:“你说什么?”

狐妖摆摆双手,道:“大王别急,且听小的说完……大王本为百兽之王,如今又觅得大机缘,不甘人下也是理所当然。”

虎大王似是被他说中了心思,身体微微发抖,心中却是有百般算计,只是眯着眼,并未言语,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当下赤练仙法力高强,我等难以抗衡,大王还需忍耐,卧薪尝胆,缓缓图之……”

虎大王思索片刻,问道:“又该如何图之?”

狐妖抬头道:“还有一个月,便是赤练仙的寿辰。而赤练仙修行至如此地步,怕是掠夺了无数财宝器物,想必也不缺。如今大王将这小儿留下,养他一个月,到时候把他送与赤练仙作为寿礼,助她增元延年,既可以使她安心,不怀疑大王,又能表大王忠心,岂不两全其美?那时我等再埋头苦修,假以时日,定可报今日称臣之辱。大王以为如何?”

虎大王听完,细细思索一会,笑道:“好主意。”

于是与众妖将尚在昏迷之中的农夫们身上的绳索网兜解开,又令众妖将他们衣物扒下,砍成数段,分与众妖,大快朵颐,此景却是让人觉得惨不忍睹,脊背发凉。唯独留下那个男孩。可怜这一众农夫,浑浑噩噩之间,竟是惨遭横祸,成为妖怪们的腹中之餐。

众妖吃饱,又将吃剩的残肢剩骨丢与众小妖,众小妖无不欢呼雀跃,纷纷争抢。

山洞中欢呼嘈杂之声,将那躺在地上的男孩惊醒。男孩朦朦胧胧睁开双眼,却见一个人头咕噜咕噜滚到自己眼前,不及一尺,又见洞中景象,顿时吓得魂飞九天,胆都要被吓破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成串流下,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受自己控制,屎尿齐出都未曾察觉。

群众还在兴奋之中,却未曾察觉男孩已经苏醒。

这时,只听洞外一声高呼:“大胆的孽障,还不赶紧出来受死!”

虎大王听见声音,眉头一皱,便命手下一小妖出门查看,不多时,小妖小跑回洞,喊道:“报告大王,洞外来了六个道士,其中一个老头一个女子。”

虎大王一听,放下心来,笑道:“区区六个老弱残兵,也敢来叫嚣。小的们,列队迎敌!”

众小妖闻令,便停止争抢,扛着兵器,扯着大旗,一路大声呐喊吵吵闹闹地分列两队出洞,虎大王与一众妖将也都取了兵器,从队伍中间大摇大摆地走出洞府,抬头看见云头上几个道士,一扬手中大刀,转过头大声笑道:“今日我等初尝人肉美味,便有伙食送上门来,看来我们口福不浅。拿下他们,让小的们也饱餐一顿!”

众小妖闻言,都兴奋不已,但是修行尚浅不能言语,“哇呀”“唔呀”地高呼不止。

这六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那田间地头追击虎大王的几个修仙人士。带头的老者听见虎大王的话,眉州紧皱,忽然闻到洞内飘出阵阵血腥味,与弟子们说道:“那些农夫怕是性命难保了。”

红衣女子问道:“师父,那该怎么办?”

老者一甩拂尘,怒道:“为祸苍生,罪不可恕!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斩杀这些妖魔,省的以后再害人。”

虎大王听老者之言,似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又怕对方有所依仗,便说道:“吾乃是招虎山啸山王,尔等又是何人,敢来我洞府叫嚣?”

老者拂尘扫臂,行一敬天礼,说道:“贫道乃昆仑掌教开阳子是也。今日来访老友,不料却见尔等妖孽。修行不易,天道昭昭,尔等小妖不思勤奋进取,却为祸苍生,真是罪不容诛!今日贫道便要除去尔等,以免日后生灵涂炭!”说完手一挥,命令身后弟子:“上!”

虎大王身后众妖将上前迎住开阳真人众徒,厮杀起来。虎大王受狐妖蛊惑,兀自认为吃人并无不对,只道开阳真人无故挑衅,不有怒火中烧,将手中大刀甩起来,指向开阳真人:“今天我要看看你这小老儿有何本事,竟敢夸下如此海口!”

说完纵身一跃,也跳上云头,与开阳真人拼斗起来。

此时洞外金戈交错,尘土飞扬,杀声震天,洞内却没有一只妖。被缚的男孩在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慢慢平静下来,听见洞外声音,探出头,偷偷看去,却见一众道人与群妖斗力斗法,或是腾云驾雾,或者刀兵相迎。他何曾见过如此景象,不免心中恐慌,见洞里有张石桌,便连滚带爬的挪过去,伸出双臂,磨磨蹭蹭,把缚住双手的绳索磨断,又将缚住双脚的绳索解开,而后舒口气。又见洞中遍地都是残肢白骨,心里一阵发凉,惊骇无比。强忍着恐惧找到父亲的人头,却不知哪句骸骨是他的。

双手捧着父亲鲜血淋漓的人头,想着生前与他的无限过往,如今却身首异处,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寻不到,只觉得天塌了一般。悲伤之情从心底汹涌喷发,眼中泪水如倾盆大雨,却兀自咬着嘴唇,忍住不发出声音,卷了些蒲草,钻入地上的一个小洞里,哆哆嗦嗦地用蒲草将洞口盖住。

却说洞外的大战。

昆仑自古以来便是顶级仙门,门下弟子无数,道法传承悠远高深。开阳子与众徒俱是修为精深之辈,况且众妖修行日短,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番斗法之后,一众小妖已被斩杀十之七八,云头之上开阳真人拂尘轻摆,震开虎大王的大刀,伸出一指,点在虎大王右眼上。虎大王眼眶内登时血流如注,“哎呀”一声痛呼,放出一阵黑雾逃跑了。

众小妖本就不敌,见大王逃走,也都慌乱的尖叫着,哭爹喊娘地逃命去了。

开阳真人降下云头,和领众徒进洞巡视一番,见洞内惨象,心中不忍,俱道一声:“无量天尊!”遂用法力裹了遍地尸骨,走出洞外,挖一大坑,将尸骨卷入坑中,念经作法,将亡魂超度之后,与众弟子踏云而去。

男孩躲在地洞里,哪里知晓外面的事情,在地洞里躲了半天,直到听见外面安静下来,才战战兢兢的露出头来观望,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才爬出来。一时感觉手脚酸软,恍如隔世,在地上躺了半晌,才有力气站起来,两股战战,如同筛糠。提心吊胆地走出洞口,却见遍地都是妖怪尸体,又是一阵害怕。从一个妖怪尸身上接下一件布衣,包起父亲的头颅,又到林中采了些秋冬里未落的干裂野果充饥。随后,找了根粗大一点的树杈,吃力地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父亲的头颅埋了。

而此时,再也忍不住心中悲痛,放声痛哭: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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