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衙中,赵九重冲冲赶去之时,正好看到胡望跟一个布衣中年争执着什么,见他们二人都只是皮外伤,赵九重总算是放心了。
“九重,你一定要来给我评评理。”胡望一看到赵九重,眼里顿时有了喜色。
赵九重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中满是无奈:“说吧,这次又是为什么跟人打架?”
胡望一怔,心知赵九重又误会他,忙不迭解释:“九重,这事儿可怪不得我,好生生的想做个生意,怎么又遇上了这种人。”
言语间,他给赵九重指了指对面那布衣中年:“我不说说了想买玉米倒卖吗,这人就是我找的中间人,这定金也给了,酒也请了,明明就谈的好好的买卖,他这睡了一宿就不认账了!”
赵九重看向布衣中年,若当真像胡望所说,那就是这布衣中年的不是了。
“没有,官老爷,我叫你听我讲啊,这不是邻县遭了蝗灾吗,他们那里的粮商双倍价钱将东家那玉米全买走了,您也知道,这做买卖的,只要还没有钱货两清,肯定是利益优先,我也不过是个中间人,也是为难啊。”布衣男解释着,态度陈恳,倒是说的有理有据。
胡望怕赵九重听信了他的话,忍不住哼道:“九重,你可不能相信他的话,这邻县离我们这么近,要是当真遭了蝗灾,为什么咱们县到现在还好好的?”
赵九重瞟了他一眼,虽是不喜他这种说法,但也很认同他的观点。
毕竟,若是当真有蝗灾,官府早就出面宣传解决了,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风声?
“大人啊,我又何苦骗你们,我也不是卖家,我也只有两头劝不是,人家不愿意卖了,还将定金全退了回来,我也一并还给了胡老板,这还想我怎样啊。”布衣男人声色低沉,面上全是为难之状。
“终归我就是不信你,那卖家存在不存在,我还不清楚呢,谁知道你是不是有心讹我的钱,结果才发现我虽粗鄙,却也是有后台的!”
胡望越说越气,这好不容易才谈上的买卖,转眼对方就反了水。
赵九重看了他一眼,越发无语:“你连卖家都没见过,货也没看,你就给了定金?”
“这不是认识这中间人吗。”胡望指了指布衣中年。
赵九重缓缓地呼了一口气,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好,事到如今,自然也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过,他最关心的,依旧还是那布衣男人说过的话。
“邻县蝗灾是听谁说的?这种谣言是万万不能造的,弄不好要吃劳饭的。”赵九重语气严肃,双目直直的看着对方,若是对方眼里有任何一点破绽,也绝对逃不出她的视线。
“可不是,你要是不想吃牢饭,你就赶紧说实话!”胡望冷呵,恨不得掰着他的嘴,把实话给掏出来。
布衣中年看了看赵九重,又看了看胡望,满脸恐惧:“赵大人啊,我骗谁也不能骗您啊,您为咱们赵县做了那么多事儿,咱们当老百姓的,哪儿能忘记啊。我也是听那卖家说的,仔细一想,若是没这回事儿,邻县粮商干嘛出两倍的价钱买粮食?”
话音刚落,孙勇从外头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这大气儿还没喘上一口,又慌慌忙忙的将手上的土壤递到了赵九重面前。
“赵大人,这是我在外头巡视的时候,有农户发现的,这土壤中可有不少的蝗虫卵,只怕今年······”
这话说着,众人心中都是一紧,胡望看向布衣中年,那布衣中年无奈的开了口:“胡老板,你要我怎么跟你说啊,这可当真不是骗人的。有好些庄户已经闹着提前收割了,这蝗虫是个卵还好,这一蹦出了地面,可就要坏大事儿啊。”
孙勇听及次,眉头也是一皱:“是啊,大人,要我说,若是情况不对,咱们还是赶紧组织农户收割吧,咱们赵县本就穷,若是农户再没收成,今年肯定会饿死人的。”
“给你土壤的农户呢?”赵九重沉声开口,如今田地里的稻谷还是青穗子,如何收割?
他在没有弄清楚实情之前,绝对不会错误指挥。
孙勇微愣,不曾想到他会问及次:“我拿了土壤就过来了,也没注意那人,估摸是回村了吧。”
赵九重挑眉,只觉孙勇处事还是缺了细致,但如今还不是挑理的时候,他让孙勇找了钟捕头来,又给了钟捕头和孙勇银钱,让两人租了马,分两个方向去邻县,务必要将蝗灾的事情查实在了。
等两人一走,那布衣中年方才开口:“赵大人,我当真没骗您啊,您看我这······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赵九重摆了摆手,示意她自行离去。
“不是,九重,你这当真放他走啦。”胡望心有不满,但见赵九重看过来的目光很是不善,他只干干一笑:“那,那就这样吧。”
“你跟我来。”赵九重跨步往外走,胡妈端着茶水过来,见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忍不住追了上去:“小老爷,这混小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就刚刚那事儿,若不是还有好些外人在,她早就打在胡望身上了,还等得到现在。
“没有,不担心。” 赵九重淡声回了一句,胡妈偏就放不下心:“赵大人,这混小子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惹了这么大个事儿,你就别袒护他。”
胡望听她娘这意思,顿时有些急了:“娘,我可是你亲儿子,你就巴不得九重把我弄大牢里去不成?”
更何况,这事儿错根本就不在他。
胡妈将脸一沉,作势就要打人:“你还得贫嘴是不是?”
胡望赶紧往赵九重身后躲了躲:“我是跟着赵大人出去办正经事儿的,你要是拦了我们,后果可大可小。”
这话一说,胡妈当真也不敢拦了,只让赵九重小心些,早些回来吃饭,便一路瞪着胡望走远。
这一出了县衙,胡望忍不住撑了个懒腰,呵呵一笑:“九重,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赵九重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进村,扒土。”
“啊?”胡望一度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可看着赵九重头也不回的样子,他赶忙跟了过去:“等等我,这好端端的,你该不会想把所有的蝗虫卵全给挖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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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草忙到天色快暗的时候,又想起了林有田让她回家吃鱼的话,终归不想让他们等久,于是早早的关了铺子往家去。
这才刚到自家门口,就看见钟凤正抱着剑,堵在院门口,一时间,她竟觉心虚不已。
她自然知道钟凤是在等她,可自己如今是女儿身装扮,若让她发现了,恐怕小姑娘会承受不住的。
虽然,她自来没有想骗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可她更不想伤害了她。
这事儿,自然能拖就拖了。
缩着身子,她朝自家后院走去,原本就是打着等她一走,自个儿再回去的打算,可谁知道,这一等,竟直等到天渐渐昏暗下来,偏偏,钟凤居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闻着自家屋里传来了一阵阵鱼香味儿,林香草又担心起了阮氏,阮氏还怀着身孕呢,她要是饿着肚子等她,那怎么成。
可让她悄悄的在墙头唤阮氏,让他们先吃吧,势必,也会惊动了院门处的钟凤。
林香草想来想去,也只能继续猫着身子,躲在阴暗处。
如今,她不盼别的,就望着钟凤能早些走。
又过了一阵,等她想探出个脑袋去望望人走没时,肩头处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躲这儿干什么?”
赵九重的声音适时响起,林香草惊了一下,赶忙冲着他轻嘘了一声。
“钟凤在院门处呢。”说着这话,林香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是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心虚啊,早干嘛去了。”赵九重嗤笑了一声,垂头凝了她一眼,竟有几分看戏的模样。
林香草磨牙,听他这话,怎么觉着是在说她做了坏事儿呢?
“赵大人,你就这么闲,平白无故的出现在我院子后头,怎么,觉着我家风水不错,想来沾沾喜气?”
赵九重被他这么一损,适才将手提袋里的泥土拿了一些出来:“我是来办正事儿的。”
林香草耻笑:“捏泥人那是我小时候玩儿剩下的。”
她敢笃定,童年时的赵九重定不会捏什么泥人,或者说,像他那么傲娇的人,根本不舍得为了个泥人弄脏自己的衣服。
她如今说这话,根本就是在损他,谁让他幸灾乐祸。
赵九重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说法,稍稍迟疑后,终是认真道:“你可听说附近周遭,有谁挖出泥土里有蝗虫卵的?”
林香草摇头,忍不住揶揄道:“要当真有那么多蝗虫,我早发了,上次我可卖了不少蝗虫给冯千旦,他那酒楼里的食客就喜欢吃油炸蝗虫,啧啧,将蝗虫洗出来,往油水里一蹚,还能看见蝗虫蹦蹦直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