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了一场大雨,空气中夹杂着一股子草香味,原本干裂的地面上竟长出了不少地木耳,青苔也被冲刷的越发翠绿。
林香草一起身就看到林小山正乐滋滋的拿了篓子在院子里捡地木耳,乐此不疲。
阮氏解开了锅盖,给林香草装了两个野菜馍出来,招呼着她快些用饭,牛车已经租回来了。
林香草正用木刷沾了盐刷牙,听了这话,愣了愣,适才想起昨日林有田似乎说过要带她去邻村买碗筷,忙用清水漱了漱口,拿了馍就往外头走。
“香草,你吃了再走,不着急的。”阮氏怕她噎着,忍不住喊了一声。
林香草摆着手,心下知道林有田并不闲,也不想耽误了她的时间。
谁曾想,这才刚出门,就看到李长朔正站在牛车旁整理着垫子。
林香草用手指了指他,好一阵儿都没有回神过来。
倒是阮氏适时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状道:“你二舅没时间,这不,我让你长朔哥陪你去,一样的。”
此时,李长朔也扭头过来了,今日的他依旧是一声玄色紧衣,一脸清冷,显然,她去不去,都跟他没关系一般。
“罐子村虽然离咱们村不远,可必经还得带一堆碗筷,你长朔哥在外头租了一辆牛车,回头,倒是可以直接把碗筷给你送到铺子里去。”
阮氏的声音再度在耳旁传来。
林香草回头,干干一笑,只觉李长朔为了讨好阮氏,也是极为用心,一时间,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跟阮氏道了别,林香草直接就窜到了牛车里面。
这牛车可不像马车,还有严实的车棚。它只是一个牛,拉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架子,而架子的四周,除了用低低的木板挡着,根本就没有别的遮挡物。
也亏了牛车本就不快,倒是不怎么危险。
林香草刚打算坐下,扶着四面的木板,李长朔就扔了一个垫子进来了,林香草也不跟他客气,接过了才坐下。
“香草,长朔,你们慢着些。”阮氏低低的冲他们嘱咐了一句,林香草点着头,刚让阮氏回去,李长朔就驱着牛车往前走了。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她和李长朔,林香草终是憋不住了:“李长朔,你没道理连着二舅母都要瞒,你瞧她昨晚······她是真的把我当你媳妇儿在看!”
想起阮氏那眼神里的光亮,林香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想骗阮氏!
李长朔背对着林香草,长久没说话,直到林香草准备再说一声的时候,却听他淡淡的开了口:“我娘对你向来不错。”
林香草张了张嘴:“不一样,你不知道,她看我的眼神!”
一想到此,林香草又觉堵的慌。
二舅母原本是极高兴的,若是不早点告诉她实情,只怕往后······
“······”李长朔依旧是不说话。
林香草叹了一口气,越发无奈:“骗着二舅就成了,二舅母一向护短,更不会将我们的事儿说出去,找个时间,与她说说吧。”
“我帮了你。”无来由的,李长朔回了一句。
林香草点头,这一点,她自是清楚,可转而一想,她要的是假婚书,可没让他把自个儿的名字添进来。
更何况,他还收了她银钱,漕帮不是一向都拿了钱财,替人消灾吗?
这根本算不得她在帮自己!
林香草越想越不对劲儿,就要截了他的话,谁知道,李长朔那清冷的嗓音再度传来:“你不想嫁人,我也不想娶,你自然,也得帮帮我。”
林香草张嘴,这是什么道理?
“我给了钱!”林香草义正言辞,这事儿,她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不过是要一张假文书。
李长朔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假订亲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那就不好办了。”
“你!”林香草觉着李长朔分明就是在威胁她,偏生,她又知道,李长朔这人,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林香草的兀自道:“若铺面开张后,我也不必日日回去,倒可以不必跟二舅母多有接触。”
李长朔不说话,但林香草心知,他该是听清楚了。
没好气的瞪了李长朔一眼,林香草心中暗道,这人,还真是不做没好处的事儿!
这么说来,那日在船上,他尚且热情的态度,也是别有居心?
可仔细一想,她也不知道这人图的什么,所幸就懒得多想,闭上了眼睛休息。
李长朔的话极少,她不开口,他便没说过话。
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罐子村也就到了。
因着地处上流,水源丰富,罐子村和林家村不同,他们主要产鱼,大大小小的鱼塘随处可见,空气中,隐约还能闻到一股子鱼腥味儿。
从一进村,林香草就没见过几个人,倒是看到不少孩童在鱼塘坎子上追赶着,害的林香草一阵惊心。
许是李长朔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兮兮,不无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声解释了一句:“你放心吧,他们的水性,不会比你的差。”
林香草嘴角一抽,还想说点什么,牛车便在紧连着的三棵木芙蓉树下停住了。
林香草早被颠簸的腰酸背痛了,这会子,等车一停下,赶忙往车下跳,卖力的活动着筋骨。
李长朔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就将牛车拴在了木芙蓉树下,一边,又带着她去敲紧关闭着的柴门。
“这户人家姓什么,名什么。”林香草听着门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忙问了一句。
倒怪不得她,实在是因为之前跟李长朔堵着气,不想搭理他,如今想来,若是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倒不好招呼人了。
李长朔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还未说话,柴门开了,从里面探出了一张笑吟吟的小脸:“大哥哥,你来了!”
林香草僵住,这声音中的愉悦,根本是藏都藏不住的。难以想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人会这么亲切的叫面冷心冷的李长朔!
许是出于好奇,林香草忍不住朝她仔细打量了起来。。
来人一身黄衣,约莫十三来岁的女娃儿,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簪子简单挽起,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很是乖巧活泼
许是被她看的久了,那女子终是将目光朝着她这处看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阵,不甚高兴道:“你谁啊!”
林香草嘴角一抖,没想到这女子对她和李长朔的态度竟是天壤之别,正要开口,又听李长朔道:“你爹呢。”
“在屋里呢,他要是知道你过来了,肯定会很高兴。”说着,已经伸手把他往屋里拽了。
林香草顿觉自己是个多余的,站在门外立了半响,又听里面传来了李长朔清冷的嗓音:“还愣在外头做什么?”
她这才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一进了院中,入眼就是鸡圈,鸡圈里喂了好些鸡鸭,右边则是一个低矮的棚子,棚子里摆满了粗瓷碗。
林香草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那些粗瓷碗吸引了过去,没看多久,一道不喜的女声忽然传来:“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大哥哥还等着你。”
林香草回头,正好看到黄衣女子站在鸡圈和棚子中间的小道上,那小道蜿蜒而进,隐隐能看见后面是几间房舍,显然,该是这这家人的正屋了。
林香草干咳了一声,跟着黄衣女子朝着小道走去,本还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好歹唠上几句,偏偏对方看她的目光很是敌对,明显是不待见她。
林香草仔细回想着发生的事情,横竖,也不可能有机会得罪这黄衣女子,她倒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了。
绕到棚子后面就是一个不算宽广的院坝,院坝里,李长朔正和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说着什么,看起来,像是十分熟络。
“这个是何叔。”林香草刚一走近,李长朔就起身跟林香草指识了一句。
林香草原本还害怕他把自己晾在一旁,听得这话,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何叔。”林香草招呼完,李长朔已经给她搬了一个凳子过来,示意她坐下。
林香草从善如流,一旁又传来了何叔的声音:“长朔,这位是?”
李长朔看了林香草一眼,莫名的,林香草心下一急,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忙道:“何叔,叫我香草吧,我是来买粗瓷碗的。”
李长朔狭长的眼眸里飞快的掠过了一丝黯然,倒是一旁的黄衣女子哼道:“我说了,大哥哥并未娶妻,平白无故的,怎么带了个讨嫌的!”
“芸儿,不得无礼!”何叔飞快的呵了一句,又朝林香草歉声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香草姑娘,你也莫要跟她计较。”
林香草摆手,干干一笑,之前,原本还不明白这黄衣姑娘为什么讨厌她,此时此刻,她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只怕是喜欢李长朔呢。
想想看,李长朔常年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就骗了这丫头的心,林香草忍不住朝着李长朔看了过去,正好对上李长朔微微眯起了的眸子,危险,而又摄人心魄······似是早看穿了她在腹诽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