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中左臂鲜血淋漓,唇角却执拗地笑着,他道:“钢笼也是这八卦阵法最关键的一环,想来钢笼上方的沙漏是强行被你们砍断的,擅自破坏阵法,钢笼下方数尺的机括自会自动弹出,人出来了,可却会自行点燃埋于地底的火油,咱们怕是只能全被埋于此了。”
白芨长老一掌毙在他头顶,怒气重重道:“即便是大家都要死在这,那也要你们鬼门中人先我们而去。”说罢又两掌分别发出,只取那燕炽和黄中首中命门而去。
两人在地上蜷缩片刻,渐渐没了生息。
只见天坑地下的火油顺着石壁滋滋响着,仿若是刚刚架好意欲烧烤的炭火正在爆着油香。
这时,朱昌挤过拥挤的人群上前,道:“钢牢处的火势太大,只怕那阵法无法再次开启,眼下还是请各位快寻其他出路。”
齐临颤声道:“劳驾,扶我一把!”朱昌急忙上前来,只听齐临操着虚弱的嗓音道:“众位跟我来!”声音中透着坚如金石的镇静,反倒叫在场的众人乱糟糟的心脏暂时稳了下来。
话毕,正在四下无主的几大门派谁也不再听那逍遥派的老谷子提议的‘合抱之木’,一时间也顾不上脸面,争先恐后,拥挤着跟在齐临身后向外涌出。
齐临经过那燕炽身旁时,用尽全力,取下他袖中的带有五只铁钩的假掌,艰难地带领众人左穿右拐,一连经行了七八道岔口,来到一堵厚实的墙壁前,对着颜慕白道:“颜师弟,这里的机括我实在不知,我不过是跟在秋影安身后才勉强识得了这里的路线,我记得这里当有一道铁门,你试着用内力将石壁破开。”
颜慕白点头应允,将豢相真气推至向前,一声巨响之后,石壁裂开,果见一道冰冷巨大的铁门矗立眼前,齐临将那五指铁钩断去四指,只留下最长的一根,轻轻从铁门中间的四方小孔伸出,摸索片刻,众人只听似有门栓落下的声响,抬头见左右上方探出各一直径约一臂左右的空心石,内里居然缓缓溢出了细细的尘沙,待满溢后,铁门剧烈震动,轧轧声响而过,兀自向两侧打开了。
众人眼见逃生之路已开,便如惊涛拍浪于岸,拥挤着向外跑去。
苏绿幻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回头一瞧,不由大叫道:“大师兄。”边叫边从颜慕白怀中挣扎而起,欲扑向铁门内里,只见门内已然火光窜天,只听得砰的一声,齐临笑着将手中的铁钩从铁门小孔中拔了出来。凛然关闭的门缝中窜出高高的火焰,越来越是程亮,颜慕白抱起怀中挣扎着的女孩,跟随蜂拥的人群向外奔去....
待浩浩荡荡一行人,穿过九道石门,终于在一七拐八拐的石林中钻了出来。
只见众人身后,顿时尘沙滚滚,遮天蔽日的满满黄沙如凭空皱起的沙尘风暴张开了黄色的大口将所有人卷在其间,而那八块方岩上似有一人多高的火苗好似闲暇的跳个不停,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连那万斤巨石一起,被火油炸起的强大气流扫过,竟直直掉了下去,百丈高的山体中间瞬时如同被天兵天将的神器一般凿出了一个大大的坑洞。
....
待各门各派众人休整过后,方沿着那石林中的小路慢慢向外走出。
“颜少侠是想趁人之危吗?”众人齐齐转头去瞧,这才发现本就没剩几人的贺兰山堡此刻却被强敌阻住了去路。
颜慕白唇边玩味一笑,对着许冽和贺兰蕴瑶道:“许堡主,许夫人,眼下你们是有伤在身,但当日执剑山庄的苏庄主苏夫人又何尝不是中毒无力之时被你们派人狙杀?”
苏绿幻此刻被山风一激,仿若眉间起了霜花,长剑一遏,冷冷阻住了另一头贺兰山堡众人的去路。
两人顺势夹击对贺兰山堡强攻起来,眼见许冽肩头鲜血直流,却仍然将女孩护在身后,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放弃攻击贺兰蕴瑶,便将眼前许冽围在乱石间猛攻起来。
正在众人怔住之时,耳边玉笛声响,顿时凄叫着划破此刻静默的苍穹,群山厉乌鸟啼,刚刚塌陷的巨大天坑直如十八层更深处的阎王殿。众人尚在兢惧之时,六名毒人已然从石林另一头窜了出来,如列兵待阅。
颜慕白身形一闪,避开许冽刀锋便冲入了毒人之中,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逼这六人出手,便可将贺兰山堡在众人面前揭破阴谋,但甫一交手,不过三招,六名毒人直如霜打秋叶软绵绵向着地上栽去。
颜慕白低头瞧了瞧手中火破,剑尖尚在毒人面前三寸,还未收回。
颜慕白发呆之际,乱石背后一飘然欲仙的老头扭扭捏捏走了出来,不是裴冲又能是谁!
裴冲一笑,颜慕白仿若听到了骨节绷紧的咯嘣声。
裴冲却仿若感受到了他的敌意,只对众人抱拳道:“诸位英雄,且来瞧瞧他们贺兰山堡究竟是何方的名门正派!”
说罢将六名毒人脸上面具一一摘了下来。
原本巨震之后的九万大山如重启的炉灶顿时沸腾起来。
......
“颜师兄,你真的不打算再寻寻他们二人了?”两人此刻共乘一骑,慢慢悠悠向着太原郡的方向哒哒而行。
“不寻了!听裴冲那老头说,他二人接连斗了十日,此刻是生是死也不知晓了,可我总有预感,他二人尚在世间,待他们有一天真的放下心中仇怨后自会知道哪里寻得到我!”
苏绿幻点点头,“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颜慕白摇摇头,复又点头道:“鬼煞在那次巨震之后失了踪影,如今神鬼门鬼灼不欲继任鬼伯一职,这担子便落到了朱大哥身上,若是那人还活着,只怕...”
他低头见苏绿幻兀自轻笑,想了片刻,了然道:“我懂啦,你传了神鬼录给他,是有条件的,便是让他找到鬼煞,杀了他对也不对。”
苏绿幻轻声应声,又道:“我如今家门大仇已报,那秀才来信说谈大哥和师姐也渐渐好起来了,也算了无牵挂了,不若我们接受纪师哥邀请去婆娑寨住些时日,待参加完他与东方玥的婚礼,便回静一园试试师父新寻的办法。”
颜慕白叹口气道:“自从裴冲那老儿到了静一园,便时时刻刻都想养只蛊虫来为我治疗心脉,我不允,这便又一次接一次的实验新药,当真是让人苦不堪言!”
苏绿幻咯咯笑道:“裴前辈想来也是关心你!”她想了想又问道:“丛显若是被青蜂寨的兄弟们抓到了,你可会留他性命?”
颜慕白目光眺望远处道:“众人都道丛显丛显说个没完,可我们竟一次也未见过他,我怀疑这人只是裴冲那厮的龟壳,凡做坏事时才会拿出来再说一遍。”
苏绿幻‘咦’了一声,大概觉得保不齐还真是这么回事,她又道:“可自从你接连服食了七枚生原蛊后,我与裴冲也顺着经脉为你疏导了多次,你自行也修练多时,怎的也没个气色?”
颜慕白道:“既然如今已知服食这蛊虫,无需伤人性命,且对这伤确然有帮助,那便也没什么心焦的了,大不了一辈子都这么服用唄,反正蒋大夫懂得养蛊之道,将来你必然也会,小命保住即可,旁的便也无需多求。”
苏绿幻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寒姨和玄月已然启程到南疆去了,希望在最后这段时日内,她们能够寻回些失去的天伦乐趣。”
颜慕白揉揉她的头发回道:“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驱马向前,余晖如缎,清风如织,将二人洒脱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