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苑里,大夫已经替谢扶摇问诊完,这会儿正在外间写方子,紫玉旁边伺候茶水,二等丫鬟秋菊和秋葵对视一眼,秋菊瞅准了机会溜进了屋。
谢扶摇正恹恹的,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秋菊拿眼瞧了她一瞬,才摆出一脸笑来上前道:“小姐……大夫来一趟不容易,除了诊金,还得请大夫喝茶什么的,日后才能好往来啊。”
这话就是以前的谢扶摇也听得懂的,按照以往的惯例,她出钱,袁筝去做好人,秋菊等着她发话了就可以去库房里拿钱了。
谢扶摇眼睛都没睁开,懒懒的道:“让紫玉带你去取了银子,待会送大夫去明枫院的时候,一并带了过去给大伯母。”
秋菊应了声儿是便退下了,临走还不忘留下一个鄙夷的眼神,傻子就是傻子,这般好打发。
她却不知道,她退出去之后,原本还懒懒散散的谢扶摇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双犹如秋水的眸子里蓄满了寒冰。
秋菊寻了紫玉一起进了库房,库房里杂物多,平日里也无人打理,取东西也只有紫玉能进来,门一开灰扑扑的有些呛人。
紫玉皱眉拿手扇了扇鼻子,嫌弃道:“真是呛得慌,我去取银子,你把那边那些素日里用不到的首饰收进盒子里。小姐记不住有这些东西,咱们做下人的,也不能放任其积灰。”
秋菊本有些不乐意去做,可一听这些都是谢扶摇记不住的东西,再一看都是些还算值钱的首饰,方才心里那股子不乐意立刻烟消云散,忙应道:“姐姐说的是,我这就去收拾。”
两人便分头做事,秋菊一面往盒子里收东西,一面小心瞧着紫玉的动静,见她并未往这边看,手底下动作极快的把几个首饰项链什么的拢进了自己袖子里。
那边紫玉并未发现异样,很快拿好了银子,招呼秋菊可以走了。
出来的时候大夫刚好写完了方子,秋菊便送大夫去明枫院。
她一走,紫玉就进了屋,谢扶摇见她进来,懒懒问道:“事情如何了?”
紫玉面上憋不住的怒意:“小姐猜的果然没错,秋菊当真是手脚不干净。可是奴婢不明白,小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奴婢带她进库房?”
谢扶摇只是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旁的便不肯再多说。
紫玉看她这样,也不敢问,伺候她躺下,拿冷水浸了的帕子拧干替她附在额头上退热,心中越发觉得小姐比起来从前,似乎多了一股杀伐果断不容置喙的气势。
那感觉就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觉得,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去指挥千军万马也是足够的,她发号施令的时候,让旁人不由自主就想服从她的命令,而不是因为她是谢府小姐的身份才去服从她。
用过午膳后,煎好的药就送了过来,谢扶摇休息了这大半日已经觉得好多了,她本来就不爱喝药,闻着药汤苦涩的气味更是皱眉:“光是气味就这么苦,喝起来岂不是更苦?”
紫玉劝道:“小姐,良药苦口,您还是喝了吧,总不能一直这么病着。”
谢扶摇露出痛苦的表情,打算捏着鼻子灌下去了事,才刚喝了一口,就觉得这药透着一股腥味,混在原本的苦涩里,十分的难以下咽,便吐了出来。
“这药不对劲。”治疗风寒的药她也不是第一次吃,从来不记得什么药方能有这种星腥味的,哪怕很淡,可她一向对药汤的苦味敏感,是以会察觉到不对劲。
谢扶摇把药推开不喝了,面色凝重:“药里被人放了东西。”
紫玉吃了一惊:“什么?这请大夫抓药都是大夫人一手操办的,大夫人她……安的什么心?”
谢扶摇却摇头:“连你都能第一个怀疑到她头上,旁人自不必说,你觉得她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紫玉僵了僵,觉得背后凉浸浸的,小声问道:“不是大夫人,那会是谁?”
是谁?谢府想让她死的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只是谢扶摇却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前世里她模糊记得,她的母亲华锦素从前身子还是很不错的,却不知为何着凉染了风寒之后就一病不起,日日泡在药罐子里,缠绵病榻一载有余便撒手人寰。
所有人都只当她是自己扛不住风寒去了的,就连谢扶摇也是这样以为,直到前几日小姨妈同她说,娘亲的死有蹊跷。
眼下她自己也着了凉开始吃药,方才尝出来那药不对劲,马上就想到了当年娘亲的死,看来,背后那人已经开始对她下手了。
她吩咐紫玉:“把药倒了,这件事不要声张,你想办法把这药的药渣弄来一份给我。去厨房里弄一些酒水来,同样的不要让人知道。”
紫玉点点头记下了。
人本能有追随强者的心态,紫玉本就忠心,如今见谢扶摇变得这般沉着冷静条理清晰,更加坚定了日后要忠心追随她的念头。
夜里,谢扶摇命紫玉将酒水给她涂抹在背后和手心脚心,捂着被子发汗。
这个法子还是从前她在军营的时候学来的,军营里物资匮乏,西北之地常年寒冷,酒能暖身,所以酒水倒是不缺的,这个法子屡试不爽,几乎是回回管用。
往后的几日里,药还是天天送来,谢扶摇照旧不喝,尽数倒掉,全仗着这个法子熬过来。
身子好利索后,谢扶摇借口病了几日憋得慌,同袁筝说想出去逛逛,从前她就一直是个爱玩的性子,袁筝倒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她便领着紫玉出了门。
两人找了家不熟的药铺把留下的药渣给人检查,却接连看了好几家都没人看出来有什么不妥,说法都是一样的:“这方子乃是温补的,并无不妥,治疗风寒正合适。至于这腥气,许是有些药草受了潮的缘故,并无大碍,吃了也不会对人有什么伤害。”
已经找了七八家铺子,哪怕她出了银子,请大夫说句实话,所有的大夫也还都是这样说,谢扶摇却不愿意相信,直觉告诉她,这药一定有古怪。
紫玉问道:“小姐,我记得咱们夫人也有药铺的产业,不如我们去自家的药铺里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