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迈入了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拂堤杨柳醉春烟,光景依然十分大好。
楚国上下,一派祥和安宁。
文人狂士在街头之间大肆宣扬着此时的朝堂正是政治清明,河清海晏,没有比生活在楚国更幸福的乐土了。
至于为什么。
作为贸易经商的大国,严苛的商税对于经商的商人们来说是十分繁重的。
尤其是有的大臣觉得百业之中,商为下等,虽然是明面上阻拦,但是暗中还是施了不少阻拦的法子。
尤其在商税这部分。
祁晴初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但是他倒不是为了敛财,而是为陛下排忧解难,因为陛下始终觉得国库空虚。
即便是茶盐铁都收了,但是为了社会稳定,也并不敢收高额的税价,但是仍然没有经商的油水丰厚,再加上苛捐杂税不可取,所以他们只能盯着商税这块肥肉,使劲的折腾那些想尽法子钻营生意的商人。
商税一直以来其实都是祁晴初在负责的,但是在年后的时候,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陛下忽然撤掉了祁晴初的职位,然后下让他去楚国各地进行督查巡查。
也就是任命的钦差大人。
表面上看来这是为了百姓,但实际上朝堂上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陛下忽然恼了祁晴初,所以下放他去各地,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再给他分配的是什么样的职位呢?
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祁晴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惹恼了陛下,以至于过往陛下对他那么器重,竟然会如此。
有些人同情怜悯,有些人谁乱想,有些人则是不怀好意,有的人更是着急上火。
着急上火的比如说席子恩。
谁都知道钦差大臣不是那么好做的,如果查到什么东西,为当地人所害也是说不定的,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自出国开国以来,前前后后下放过不少钦差大臣,但是他们在走访各地的过程当中,走着走着就失联了,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派去护送的人多还好,如果派送过去的人少的话,那就更加危险了。
平时在朝堂之上,祁晴初树敌不少,而是在都城里面都还安全些,出了外面到什么荒郊野地,什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那该怎么办?
反正席子恩自己是担心的不行。
不过看样子祁晴初倒是并不怎么在乎。
他搞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李极彩和李极夜的死亡,对于席子恩来说是十分意外的一件事情,但是自从那之后,祁晴初倒是显得有些消极和提不起精神了。
时至今日,他仍然没有查出来,祁晴初和李极彩和李极夜姐弟俩的关系。
他知道这三人之中,肯定是有什么关系,但是无奈他的道行还是太浅,还是打探不出来。
出于兄弟之情,席子恩也没有抛弃兄弟,自己独自在都城里面享乐。
陛下任命祁晴初到各地去巡查,席子安也自己主动请缨要求给祁晴初帮忙,说是怕只有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虽然朝廷没有一下子任命两个钦差大臣的先例,但是让席子恩作为祁晴初的助手还是可以的。
同样在朝堂之上的席父并没有阻止,毕竟自家儿子跟祁晴初的关系是不错的,儿子讲义气不是什么坏事,正想着一次外出历练一番也好,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着,躲在他们的身后,万一以后他们要是驾鹤西去了,那席子恩又要靠着谁呢?
所以儿子要去,那就去吧。
席子恩在请陛下答应他的想法之前,也偷偷看了看他父亲的表情,发现他父亲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他沉迷藕色,因为他不务正业而恼怒,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十分疼爱他的。
所以席子恩有很大的把握,觉得他父亲会答应他当陛下征求他的意见的时候,席父没什么表示直接就应了,觉得像是这样的事情是理所应当的,陛下能够问他纯粹是给他面子而已。
当所有人都期待着浓浓春意、勃然生机的时候,祁晴初被勒令呆在家中等候整装出发的时候,他的心才是真的如坠冰窟,西风飘的雪未融未化。
同僚敢上门来预备给他践行的人很少,昔日他冷淡惯了,遇到这样的情形自然早就想到了并未觉得十分难过,只是,只是心中多多少少郁气难消解。
若是他真的足够足智多谋,不应在此事上栽了跟头,那只在都城里暗处动作的大手,怕是在他走了之后,只会更加嚣张吧。
离去前,祁晴初还是思量着给高德帝写了劝诫之言,让他警惕些,在他不在他身边伺候外出巡查的时候。
祁府的人倒是对祁晴初外派出去并不感到担忧,至于祁晴初在陛下面前失去了宠信更是无稽之谈,祁晴初乃是当世忠臣重臣,怎么可能为陛下所遗弃?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绝对是陛下的计策,从陛下派遣了很多侍卫保护祁晴初就能够看得出来了,如果是遗弃的臣子,陛下会在乎保护祁晴初的人有多少吗?还亲自交代。
除了陛下的人,祁府自己也派遣了不少的家丁。
再说了,陪同自家公子一起的可是雍亲王的儿子的,这样粗略的估计,上路的人怕不是要有百人之多了。每到一处都会有相应地方官员来接待,安全更加有保障。
说是这么说,祁母在祁晴初出发之前,还是垂泪了好多天,祁父也安慰了许久,祁晴初的爷爷倒是没说什么,也没有见祁晴初,就好像是对此事毫不在意一般。
外派的时间一道,祁晴初便毫不留恋的背上行囊前往码头处,准备走水路,沿江而下,直下扬州,巡查的路径是早就定好了的。
几艘气势雄伟、装修豪华的官家大船旗帜鲜明、整整齐齐排列在码头一处,等待着祁晴初、席子恩等的到来,等他们来了就可以开船了。
更往昔好似并无什么区别,祁晴初一身黑衣,束发金冠,端的是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大踏步的走在前面,而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白衣飘逸的翩翩公子则是席子恩。
一高一矮,胖瘦倒是相差不是太大。
席子恩跟祁晴初一路上话说的不少,但是,祁晴初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感觉,自从李极彩和李极夜没了之后,祁晴初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
席子恩上他的府上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之门外,听说今天出发的时候,祁晴初让人把他的长厢房给封锁了,没错,是封锁,听说进去都不让人进,清洁打扫都不让人打扫了。
他觉得祁晴初定然是埋着什么很深重的心事,以至于对他的注定献身陪同他去巡查都感动,他明明这么讲义气,但是对方却不领情,真是冷漠无情。
待上了船之后,祁晴初手持书卷正看的认真,端坐在船舱里默然无语,身边空无一人,下人泡好了茶端了上来,顺便端了几碟子还有些热乎的糕饼,就退下了,祁晴初他们要在水上漂好几天,大船很稳,倒是不觉太颠簸。
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心,定不下来。
席子恩不甘寂寞待在自己的舱房里面,而是“咚咚咚”跑来祁晴初的房间,虽然祁晴初沉闷不说话,但是这个船上也没女子,也没更好的选择了,他自持身份要紧,自然不会与那些下人有什么交集,以免让人看了瞧不起,又不是谁都像李极彩那般的平民。
“晴初,你就不能别看了吗?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这次去扬州,风景多好看,总比别人跑到凉州去剿匪好吧?”席子恩愤愤道。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便无好坏之分。”
“你不懂,扬州的美女众多,秀色可餐!对,没错!秀色可餐。”席子恩也读书,可不爱读也不爱记得,但是偶尔冒出来个形容词,也会觉得振奋不已,觉得自己十分的有才华。
祁晴初听到席子恩提到女子,不知道竟触动到了什么,脑袋里想起的竟然是李极彩那张脸,那张平凡中带着微微憨气的脸,情绪多变幻,忽喜忽悲,像个小疯子。
席子恩不甘心被冷落,伸手拈了一块饼,咬了口,放进嘴巴里细细的品尝,微微眯起了眼睛,仔细回味。
唔,红豆饼,太甜了!
“这个还没李极彩做的好吃,我发现我府上的厨娘没有李极彩想法多。做出来的东西也就是那几样,让人没食欲,都吃的腻死人了。”席子恩抱怨似的说道。
祁晴初猛然放下了书本,然后抬起了脸,目光幽深地看着席子恩,看的对方一阵心虚。
半晌之后,席子恩实在是遭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你有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怪瘆的慌。”
“她已经死了。”祁晴初吐出了几个字,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没什么感觉,但是却隐隐觉得胸口忽然一阵闷痛,难以言喻的躁郁感,心头顿时无名火起,却又不知道该对谁发泄出来,只是觉得很烦躁。
“死了就死了,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哀悼她嘛,你干嘛这么激动啊,干嘛啊,你喜欢她啊?语气这么奇怪。”席子恩纳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