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给何大河换药的事本身是挺难发现的。何大河又不是小孩子,不能人随便这么久糊弄过去。第一他是没往这方面去想,说到底一般人都不太会往这方面去想,谁吃药之前还要专门留意一下形状,再碾磨成粉,用手指蘸一点放嘴里那么一嘬,然后假模假样的点点头,就跟试毒似的。
江婷比对过两种药,都是片状,效果好的那种进口药与效果差的国产药在形状上有略微的偏差,好在颜色都是白的,其实不仔细分别倒真不太容易看出来。另外进口药相对要比国产要大那么一点点,这个需要把两种药片放出来对比才能发现,肉眼其实很难辨别。
江婷在何大河吃药的问题上可是花了不少功夫的。以前何大河去开药,都是自己去,从来不会让秘书去。自从与江婷好了以后,这份差事就成了江婷的分内事,江婷主动申请做的跑腿党,理由是何大河日理万机,这种琐碎的小事就应该交给他的女人。
其实在何大河的恢复问题上,江婷也十分矛盾。一方面他自然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好起来,可另外一方面她都担心万一好起来以后跑去找寻旧爱怎么办?
所以换药是江婷的缓兵之计,先这么着吧,总得给自己留点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闺蜜。江婷也为这没少花钱!进口药不便宜,一瓶要四千多,国产药就好些只要八百,所以每次江婷去都是全包,进口来一瓶,国产的来一瓶。然后把进口的药片倒垃圾桶里去,国产的药片在倒入进口的药瓶里。
这也是她每次都会主动给何大河准备温水和药片的原因,这样一来,男人会觉得你这个女人真体贴,其实根本原因是会让人分散注意力,省的到时候拿着外包装看个半天。细心的男人都有看外包装的习惯,仿佛找出一点纰漏就显出多大能耐一样。
江婷咨询的时候,医生说国产药只是在效果上比进口药差,别的其实也还好,至于副作用方面,会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是药三分毒嘛。于是江婷就信了,吃了才知道,这种药挺伤脾肾的,加之何大河巨大的工作压力和不稳定的睡眠,身体抵抗力确实有些决堤的迹象。
比如这次,说是流感,一般人吊几天抗生素,也就跟没事的人一样出院搬砖了。可他老先生硬是活生生的烧了一礼拜,脸色和老树皮一样。江婷忙前忙后的伺候着,晚上索性就在病房里陪夜,早上起来张罗早餐,喂着何大河吃完了才去上班。冲这点,我觉得她江婷没话说,是个好女人,所谓患难见真情也就是如此吧。
我就没有过这种的体验,我生活习惯如此差,竟然如此健康,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老严非跟我说这是他的功劳,让我瞧瞧他的身体,都是半百之人,除了血压,其余都正常。
所以我和老严都没有何大河这种体验,换个角度说,我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苗头还是在家酒吧给人一酒瓶子掀平的那次。只不过占小满不是江婷,削个苹果还是给自己吃的,可那个时候我竟打心底感到温暖,我也是真贱。
本来何大河痊愈出院,占小满人间蒸发,我无所事事,江婷温柔体贴,这听着都很排比。可偏偏何大河在住院的时候瞎串门,医嘱让他多晒太阳,说是紫外线比什么药都管用。于是他就在晒太阳的时候,看到了吴建清主任的名字。
这个吴建清不是别人,是北京来的专家,专攻失眠和脑创伤复健的领域。何大河为什么会对这个人如此熟悉呢?因为上次就是这个吴主任给何大河推荐的药,把药效吹到天上去了。何大河觉得这个人就是个骗子,这回肯定又跑这家医院来推销药品来了。
两个人就在坐诊病室里做了对质,何大河说没有效果,吴主任说不可能,何大河说吃了会头晕,吴主任说只有国产的药吃了才会有这种副作用。两个人各执一词,直到何大河跑到自己的病床旁取来药片才知道,自己这段日子一直在吃的还是以前的那种国产药。
何大河一推敲就能想到这种事情是谁干的,换做我的脾气,我肯定现在已经杀人了。他何大河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看似云淡风轻的安心养病。
出院后他来找过我一趟,问了一些关于占小满的问题。我选择性的回答了一些,刻意的避开了较敏感的部分内容。估计他也能看的出来我的保留,没有继续追问,这只能证明占小满才是那个他一直在找寻的女人。
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这么费劲,你总以为自己能瞒着一些事情,最终在别人的逻辑推理面前你那点小套路根本就弱爆了。
何大河还问了我占小满的近况,我自己也不清楚,一大活人蒸发好久了,房租水电都续着,没有不辞而别的迹象。我想过很多不好的结局,比如被人绑架,又或者给人卖去了第三世界国家,甚至是路上走的好好的,被一辆高速过弯的车给怼裂了。
何大河笑着说最大的可能是出去散心了,女人在职场上的压力以及她们对这种压力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这点相比与男人来说要稍微差一些。所以一般情况下,离职后的她们都会选择放松一段时间,最常见无非就两种,一种是去旅行,另外一种是去购物。
走的时候,何大河告诉我说,她会回来的,也许会以一种不一样的状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我不知道何大河从哪里得出的这种可能性,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不过是有感而发,而最终事实证明确实如是。
至于江婷,何大河回到公司后,就和江婷保持了一种默契,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像之前一样继续如初的生活方式。会一起去踩单车,江婷也会买菜做饭,但何大河与她的交流变得贫瘠,重点还是在吃药上。何大河说药的效果不好,不吃了,江婷劝过一阵,没用,也就不多嘴了。
在江婷看来,吃不吃药都一样,不吃药反而没副作用,这对何大河的健康有益,反正只要他何大河记不起来往事,江婷都由着他。
占小满的下落是一个迷,不光是我还是何大河,连她江婷也在打听。这是房东告诉我的,说之前还有一个小姑娘来找过她,但她也给否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一个房东,人家来借房子住,又不是来坐牢,管她个屁事,不欠房租就行了。
想必江婷也知道,占小满这一去也就是个短暂的离开,不像是万念俱灰要离开上海的意思。女人的直觉总是让她感到不安,心里总压着一口闷气,散不开,睡眠也变得极差。我一想到江婷与何大河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到天亮的样子就滑稽,这是多么尴尬的一幕。
更好笑的是,何大河上次在医院从吴主任那一口气买了十瓶进口药,为了怕江婷发现,索性锁在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每天上班跟做贼似的,偷摸着吃几颗!
占小满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在暗中发育!春天的细菌没有带来浪漫,整个上海都没有新鲜见闻,大家都娱乐至死的瘫在轻轨的长凳上。
可能唯一的插曲就是,诸葛被人打了。打她的不是别人,是陈太!陈太一把年纪的人了,出手一点不输年轻人,差点没把诸葛双眼皮里埋的线都打断。可我又特别佩服老陈,一般出了原配打小三这种事情,大多数的男人都会站在原配这边,少有的人会站在小三这边。可老陈给出了第三种答案,那就是站在一旁围观原配打小三,两边不帮手。等原配打过瘾了,他就在青浦给诸葛买了套房子,放地下偷偷养着,顺带着给诸葛洗了几天脑,让她甘愿做一个地下工作者。
每次和人说起这段“佳话”,我都告诉人家,这可能就是如今社会难有的爱情吧。事情都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老陈依然没有抛下诸葛,这是需要点魄力的,还是那句老生常谈的废话,换做我,肯定做不到。
老陈和诸葛的这段孽缘不禁又让我想起了娄子他父亲和那个被我劝上“正途”的经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样,是否已经为人妇,成为芸芸众生中最普及的白开水之人,对爱再无憧憬,对生活一脸平静。
占小满是在一场夏至的小雨后回的魔都。她悄无声息的落地,没一个人知道,我不是韩剧的男主,不会整天带着悲伤的留守在她的楼下,守着她突然出现的那一幕浪漫场景。确切的说我是在她回来后的第十天才知道她回来的事实,而且还是白起告诉我的。
两个人的缘分本身就是个小概率事件,我不在这个事件里出现过,他何大河也不是事件里邂逅的主角。第一个在上海遇见占小满的人居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