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掉了手中的筷子,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老严抬头瞥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吃他的饭,我们就这么僵持了快有三分钟。老严敲敲碗意思让我吃饭,我没动。
“还有情绪。”
“我连安排个人的权利都没有,你索性给我把那个什么狗屁的头衔撤了,反正我在这公司里什么也不是。”
老严头也不抬的说:“那也不能瞎安排,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的人要真有能力就让她从下面做起。”
“可我都答应别人了。”
“你要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给一个下属牵着鼻子走,那才真叫什么都不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吃饭。”
“吃什么吃,不吃了。”
我扔碗上楼,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过了一会老严上来做思想工作了,这是他的习惯,每次我闹脾气他就会在十分钟内过来给我灌鸡汤。
老严告诉我严氏不是小公司,乱七八糟的产业和子公司加起来养着上千号人,宏创是严氏的窗口,也是资金的出口,这家公司在集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之所以把宏创交到我手上就是为了把控集团的资金流不能跑到外人手上去。这些话他没少跟我说,我但凡是能听进去半点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外头混日子。
老严见我没什么反应,宏观不行就索性跟我说问题。他给了我一个建议,我这不是要调人嘛,公司的制度不能打破,没有三级跳的先例,但是平调是可行的。如果那个人真的有能力,可以让她到宏创来当投资部的副总。就级别上来说和原公司保持不变,但是业务权限却大出很多,要知道投资部是核心部门,无论是收入还是地位都是最优质的。
老严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就是让江婷先过来,能到什么高度看她的造化。真的是个人才那到时候升她别人也没话讲,要是不行,适应不了,那就搁置在这个位置上不动,对公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毕竟她上头还有主管,主管上头还有行政副总,行政副总上头还有何大河。
老狐狸想的永远比我周到,我把他的话简单复述给江婷。江婷表示接受,她是聪明人,宏创不是煎饼铺,老板说让你二当家你第二天就走马上任。而我确实已经尽力了,即便是老严点了头,江婷还是要面临特蕾莎的考核。
我让她小心这个女人,不是个吃干粮的主。江婷倒是不担心,说自己好歹也是从人力资源出来,对这一套熟门熟路。
但作为吃瓜群众,我还是十分期待这两个女人火星撞地球般的对决。我个人来看,特蕾莎的胜面大一些,有背景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在宏创这么些年了,在这里上班的每一个人,大到何大河,小到门口的保安都得卖她个面子。
我顺道抽空还去找了下诸葛蓉慧,这才没几天,公寓就给她弄的面目全非,衣服裤子满天飞,我仿佛看到了占小满plus。说起来她们曾经还是一个寝室的室友,真的不敢想象,当年她们的那个寝室会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画面,估计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诸葛留我吃了中饭,菜是她亲手做的,口味还不错。我们边吃边聊,她给我说占小满大学里的故事。
占小满和她是同班同学,学的都是市场营销,何大河是隔壁工商企业管理班的,两个人认识得要到大二了。
两个人的进化历程截然不同,何大河从大一进来开始没多久就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到了大二他就当上了学生会的副**。占小满也在那个学期当了学生会的干事,两个人就这么被无形的校园工作牵扯到一起。
诸葛还说其实何大河早在大一的一次元旦舞会上就注意到占小满了。还记得那时候营销班排了个节目,是特别主旋律的诗朗诵,当时读的是艾青的《我爱这土地》。谁也没想到,这个节目居然拿了第一,当时已经是学生会干事的何大河就在后台,与占小满打了个对眼。
过了没多久,何大河就跑营销班来为学生会纳投名状。点名了要占小满参加,诸葛说其实自己想参加来着,但名额有限,加上还有肮脏的后门交易,最终占小满是去了,自己只能去广播站当一个闻声不见面的播音员。
但就这点,她也是十分骄傲的,毕竟她是唯一非播音专业出生的播音员,她说这就是天赋,学校一百年都遇不着一回,电台一直是播音系垄断的。
诸葛对何大河的评价简单的归纳下来,就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人。组织能力强,成绩好,会唱歌,关键还会写歌,自己没事还写点诗。出了文艺,体育也特别棒,校篮球赛的得分王,学校跳高记录的保持者。这些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很难不去让别人崇拜和仰慕,可怕的是人家还长的帅,这太过分了!简直就是行走的春药!
那时候在大学里何大河的追求者真是比饭点食堂里的队伍还长。占小满也是表露过好感的,那个年纪的女孩都特别肤浅,看到帅的基本就很难把持,加上在校务上何大河也是对占小满百般照顾。
两个人开始正式交往,还要源于一场震惊校园的表白。诸葛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给我一罐,自己开了一罐,喝了一口,打了个嗝告诉我。
当时是情人节,有对象的不是跑西湖边轧马路就是跑市中心吃大餐了,饥渴点的早早的就在附近的小酒店开好了房。女生寝室楼下更是热闹,有点烟花蜡烛的,有撒玫瑰花瓣的。只有何大河拿了个喇叭,在楼下读《我爱这土地》。
读完了就冲楼上喊,反正就是些肉麻的表白用语,最后让占小满如果愿意和他在一起就下楼。诸葛有些自豪的跟我炫耀,当时寝室里就剩自己和占小满,还是她在一旁起的哄。搞笑的是,整个女生宿舍楼可不止占小满一个,还有别的寝室的暗恋着在搅局,印象比较深的是英语班的一个肥婆,她一直喊着:“何大河,我爱你,我愿意下来。”
诸葛笑的喷出了啤酒。
这还不是关键,占小满下楼后何大河送出了九十九朵白玫瑰。当时天黑,回到寝室才看到这哪里是玫瑰,是用A4纸折出来的,每一张纸拆开都是那首《我爱这土地》,你看看用多大心啊。
占小满也是感动的不行,然后两个人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占小满在大学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突然关心起来。
“挺文静的一个人呗,特别的通情达理,她跟何大河在一起这么久,我反正是没看到过两个人吵架。”
“我没听错吧,占小满和文静有半毛钱关系?”
“文静啊,见谁都笑着,跟冬天的太阳一样。”
“你确定我们聊的是同一个人?”
“啊?难道不是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人嘛?没错啊,是占小满啊,我们一屋檐下住两年多了 ,她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我都清楚。”
“我去,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我自言自语。
“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变了?”
“没什么,你说你们一起住了两年多?不是应该四年吗?”
“我这不是在大三的时候也找了个男朋友嘛,然后我就搬出去住了,你懂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几个人渣。”
“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我还不乐意提呢。”诸葛歪着嘴说。
“后来的那段时间两个人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怀孕了,然后我就没再回学校,和她基本就不太联系了,这世上没后悔药吃。”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诸葛背着一段凄惨的遭遇,不为人道之,她率先脱离群众,独辟蹊径的去遭受生活的摧残。在她所有的描述中,唯一让我觉得有点营养的就是大学里的占小满居然是个文静的人!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我大概脑补了下几天前的占小满,天壤之别。你没法想象她当初清纯的样子,满满都是昏黄灯光下那个扭动有质的身影,和她血红色指甲捏住酒杯的样子,她的眼神时而迷离时而锐利,口红永远是鲜艳的颜色。
除此之外,诸葛口中的何大河也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这哪是今天这个油盐不进的商场精英。完全是个温暖又有才华的大男孩形象,无害的五官再搭配上诗人的闷骚气质,明显的感性动物,随时准备为心爱的女人慷慨赴死的蠢货。
我对二人在大学的后两年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让这两个人变成了今天的这幅模样,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何大河回家探母的一次意外?那又是什么改变了占小满的人格,诸葛口中两个从来都不吵架的人,到底是什么可怕的遭遇,让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有这一切到底和之前那个火车站的幻境有是很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