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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绵绵忆过往

从未步行过这么多的路程,回来后凌潺已是精疲力尽,两腿酸疼,于是便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竟睡了过去,直到日落西山,快用晚膳时,她才被锞儿叫醒,梳洗了一下,就去用膳了。

“三哥呢?没来用膳?”她发现席上并没有钟离沐的影子,于是就问道。

“你三哥有事要处理,估计几天后才会回家。觉得无聊,没事就多找母亲说说话。”何氏说道。

“是,母亲。”凌潺答道。便端起玉碗开始用膳,她依旧不会使用筷子,学了这么久,可它却依然不听凌潺的使唤,凌潺感觉这世上最难学的怕就是这筷子了,不得不佩服古人是多么的厉害。于是她依旧用勺子代替筷子在使用,府里的人都知道凌潺不会用筷子,于是菜切的也比以前细碎了许多,方便她使用勺子。

“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我就知道你闲不下来,病好了,就会往外跑。”钟离翊说道,好像很了解凌潺的样子。

“侯爷,你就不要说湲儿了,出去走走也好啊,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何况有沐儿在,也不用太担心。”何氏说道,还不忘往凌潺碗里夹了一块鱼。

“都是被你惯坏的。”钟离翊佯装生气的说道。其实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凌潺感觉钟离翊对她的疼爱远胜于何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与何氏之间隔着什么,却又不像在现代时与她母亲的那种关系。两个母亲给她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现代的母亲虽然总是对她很冷淡,也好像不关心她,可是她却不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什么。而如今,何氏虽然是对她关怀备至,却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即使她知道何氏对她是真心的,毕竟她知道如今她是何氏亲生的女儿。

钟离翊又说道:“那你说说,你今天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去买了一把琴,之后三哥带我去翡韵阁,给我买了两件首饰,之后便回家了。”凌潺说道。

“就这些?”钟离翊又问道。凌潺点了点头。

“你买琴,会弹吗?以前我可没见过你弹琴,真是令为父惊讶了。”钟离翊说。

“也许是以前在北越国听姐姐弹得多了,就学会了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学会的。”凌潺又把失忆拿出来说了。

钟离翊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疼惜的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许遗忘对你也不是什么坏事,重要的是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凌潺心中有了触动,她知道钟离翊在为她这次生病而至今感到自责。

钟离翊又说:“稍后,为为父弹奏一曲吧,让为父也听听你的琴曲。”

凌潺说道:“好的,母亲也一起来吧。”

“好,湲儿要为我们弹琴,我们当然要来了。”何氏笑着说道。钟离翊也笑着点了点头。

饭后,钟离翊与何氏来到了桃溪榭,凌潺为他们弹奏了一曲秦朝时的著名古曲,一般人都听过的,因此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透,凌潺送走了钟离翊与何氏,又因为白天已经睡得够久了,现在已没了睡意,便坐在几案前练习毛笔字,起初她很不习惯这种笔,但是这么久过去,也就适应了一些,只是写得不好而已。现在虽没有日光灯那种东西,但是灯架上那一排排油灯,照得屋子如同白昼。这也不算是奢侈,富贵人家都是如此。

早晨一起床,凌潺便看见外面正下着雨,丝线一般的细雨淅淅沥沥的飘落下来,院角的桃树在细雨的润泽下叶子显得苍翠欲滴,树下的秋千早已被浸湿。也许是因为细雨的笼罩,房间便显得暗了些,给人一种昏昏欲睡之感,于是凌潺便想到了立在湖心的那座亭子,应该比房间要明亮一些,如今的天气就算是下雨,白天也感觉不到有多冷了。

早膳在房间用过后,凌潺便吩咐锞儿给她找一套不曵地的衣服来,并且吩咐锞儿找人将她的绣架搬去湖心亭。之后她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便往湖心亭而去,行走在雨中,尽管她小心翼翼,还是弄湿了鞋子,沾湿了裙摆。湖边的细柳在细雨中缠绵悱恻,翠绿的柳叶上挂着点点雨珠,几根稍长的柳枝低垂着,时不时地触碰着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她向湖心走去,只见整个湖面在细雨中泛着无数柔弱的弧形涟漪,耳边除了雨声,再无其他,一切都寂静极了。往远处望去,雨幕中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若隐若现,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给人一种烟雨朦胧之感。这样的雨景,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即使是在挪威,也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凌潺来到亭中时,她要的东西早已摆好。在这样的环境下,心也更静了,做起事也就更加细致、忘我。在这里刺绣、读书、练琴,不知不觉中,她已在亭中待了一整天,直到天空已有些昏暗,她才离去,中途用膳都是下人送来这的。

夜晚,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静谧,她的内心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这使她在这种寂静中早早的便入了眠。

中原国夏季多雨,这雨一下,便持续了好几天,不大不小的,中间从未间断,一直到今天,依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午后,凌潺在亭中弹琴,抬眼间,便看到远处的雨幕中一个身着一袭直裾深衣的人撑着油纸伞正向亭中走来,细雨蒙蒙之中,她并未认清是谁,只当是钟离沐,于是低下头继续全神贯注的弹奏着。

当一袭华服已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注意到,来人并非是钟离沐,而是宫宴那晚见到的六皇子延陵栈。

琴音骤停,凌潺连忙起身向延陵栈行礼:“拜见六皇子。”

“湲儿对我怎么如此生分,是不是在怪我回来这么久,都没来看你呀?栈哥哥在这里给你赔罪了,前些日子公务缠身,今日方才得了空。”延陵栈柔声说道。

“启禀六皇子,不敢。”凌潺淡淡地说道。

延陵栈眼里有了一丝神伤:“湲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栈哥哥呀!你对我这么如此冷淡。”

凌潺不知道他的那丝神伤是真是假,她说道:“对不起,六皇子,我现在脑中如一片白纸。”如今,君都早已传遍凌潺失忆的事,凌潺知道他也定有所闻。

“对不起,湲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延陵栈将凌潺拥在了怀里,惊得凌潺一把推开了他,解释道:“六皇子,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让我慢慢来认识你。”

“湲儿,不要叫我六皇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栈哥哥,好吗?”延陵栈的语气更加的温柔了。凌潺不知道他对她是真心还是虚情,但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毕竟,将来她也许无法抗旨,而嫁给延陵栈。

延陵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递给了凌潺,凌潺不解的望了他一眼,他说道:“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凌潺打开后看见里面是一支镶有翡翠的金步摇,做工精致细腻,一见便知价值不菲,她却并非喜爱这些俗物,可是她却并不能表现出不喜,于是说:“多谢六皇子。”

“叫我栈哥哥。”延陵栈再一次重复。

凌潺只得应道:“栈哥哥。”

延陵栈笑了:“这才对嘛。来,我给你戴上。”说着便拿起盒中的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凌潺的发间。

凌潺望着这雨,心中却多了一丝叹息,这雨使人陶醉,可是人却并非有雨那么单纯。

延陵栈又说道:“刚刚来的时候,听见你悠转悦耳的琴声,甚是惊奇,不知湲儿何时学会的琴,可否为我弹奏一曲。”

凌潺说道:“也许是在北越国学会的吧。栈哥哥请坐,我为你弹一曲。”她指了指石桌前的石凳,示意延陵栈坐下。琴就放在石桌上,袅袅琴音再次在细雨中飘扬,延陵栈静静的倾听着。

细雨密密麻麻的落入湖中水面,时间仿佛裹在琴声中消逝于远方。琴音渐停,而雨却依然如此忘我,亳无倦意的落下。

“看来湲儿的琴技完全不输于宫中的乐师啊,一曲阳春白雪弹得身如其境。”延陵栈认真地说道。

“栈哥哥说笑了,我这雕虫小技怎么能与宫中乐师相比。栈哥哥也懂音律?”凌潺问道。

延陵栈摇了摇头,说道:“不懂,只是偶尔听五哥琴过一些曲子,他可是爱乐成痴的人。”

“原来如此。”凌潺说道。

延陵栈看着凌潺的眼睛,语气中透着认真:“湲儿,你真的变了,一个人的性格不会因为失忆而发生变化,它一定是经过长时间的积淀而改变的,我不知道你在北越国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使一个活泼开朗,天真无邪的女孩变得如今这般郁郁寡欢,寡言少语。”听了延陵栈的话,凌潺也在心里感叹道:“是呀!他说得对,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时间所形成的,那我又怎么可能一瞬间变成钟离湲那种性格呢?”

于是凌潺平静地说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以前发生过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湲儿说得是,就让一切都过去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延陵栈温和的说着。

凌潺话风一转,不想再聊这个所谓的性格变化,以免露出破绽,于是问道:“栈哥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桃溪榭,你的贴身婢女说你独自一人在这亭中,我便来寻,结果听见你在这弹琴。”凌潺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延陵栈继续说道:“那夜在湖边,你看到我便走开了,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席上便没有同你说话,害怕说错什么惹得你更不高兴。后来宫宴结束,才从父皇那知道原来你忘了一切。父皇说如今的你如同受惊的小鹿,心里没有安全感,对周围的事物惶惶不安,所以才不愿与人交流。并且让我有空多陪陪你。”

凌潺着实佩服皇上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生气?”凌潺不解的问道。

“以前我每次从远处归来,如果没有第一个来看你,你便会生气,也只有城南的桂花糕才哄得好你。”延陵栈回忆着过去。

“那时的我竟是如此,真是为难栈哥哥了。”凌潺说道。

“湲儿这是说得什么话,只要是你的事,就不叫为难。”延陵栈佯怒地说。凌潺讽刺的以一种很难察觉的弧度弯了弯唇,凌潺想,他的话,她又能相信几分呢?

一缕风拂过,透过单薄的纱裙,带着丝丝凉意,使凌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却恰巧被延陵栈捕捉在眼中。“天凉,在这待久了不好,你又是大病初愈。走,回去吧,小心在这着了风寒。”他关切的说道。

凌潺点了点头,起身用绸缎袋子装好琴,就在她准备撑伞抱着琴离去时,延陵栈从她怀里接过了琴。这琴对于凌潺来说,是她最爱的,因为害怕有所损坏,所以每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现在延陵栈接去了,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任由他拿着。然后两人便撑着油纸伞,在雨幕中并排着缓缓向回走。周围是雨落在伞上和木板上的声音,木板两侧的水随着细雨波动着。木栏上积着密密麻麻的雨珠,不住的滴落在木板的边缘,最后流入湖中。

“栈哥哥来侯府,可曾见过父亲?”凌潺边走边说道。

“见过了,我去时,叔父正在与朋友对弈,我便没有打扰。”凌潺听了后也就没有再问。隔四日休沐一日,钟离翊与门客对弈,已经很平常了。而侯门世家养门客就更平常了,这个时代没有科举选拔制度,各地的官员多半是靠察举制推举的孝廉,剩下的便是门阀子弟,比如钟离沐就是如此,或者是各个府中有才能的门客。一些想要踏入仕途的人,别无他法,便只能投身于名门望族,做一个门客,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被举荐。

回到桃溪榭,凌潺换了一身衣服,招待延陵栈用了一盏茶,有的没的说了一会儿,便有奴婢来说钟离翊让他们去膳厅用晚膳。

晚膳后见时间已不早,延陵栈便离去了。凌潺想,延陵栈是真的无事可做了,竟然在这陪了她这么久。

又是几天过去了,雨后初晴,空气格外的清晰,一切都是那么的明净,远处已不再朦胧。侯府开始陆陆续续的筹备凌潺的及笄之宴,一时间都开始忙碌,也只有凌潺自己还是如平常一样,待在院落中做着那些每天都做的事,其他的一切好像与她无关。其实也是,其他的事有的是人去筹备,她只要在当天穿着华服,佩戴不俗的出来露个面就行了。

明明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可是皇上早已派宫里的各司来协助,这场盛宴,除了她自己,好像都格外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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