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颜在旁一言不发,静默旁观。
应祁的反应,正如石颜和赫连堇香所料到的一模一样,慕莘,终是他唯一的软肋……
车帘被微风轻轻扬起,瞬息之际,应祁便在赫连堇香左肩处落下一掌。
赫连堇香被击倒在地,恍惚间,左肩生疼得厉害。待稍微清醒后,一抬头,便望见应祁立于她身前,睥睨着她,眸中尽是杀意,一把长剑在他手中紧握着,剑尖在她心口处停留,只要应祁轻轻动手,她便命送于此。
赫连堇香明知应祁杀她,就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般简单,即便她是公主。可她不怕死,她不能如愿的,别人也休想如愿,“应祁,本公主是北梁唯一的公主,若真杀了我,你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掩不过你是凶手的事实,父皇不会轻易的饶过你!”
应祁不为所动,冷着声,开口道:“动了伤阿莘的念头,是你咎由自取。”
说着,应祁戳破了赫连堇香的绸衣,这样的衣料,最是经不住刀割。然后再一点一点的使劲,转动的手中的长剑,剑尖一毫一厘地进入赫连堇香的皮肉,很快,便见着心口的血浸染了绸衣,甚是夺目。
自始至终,应祁都是面无情绪,只有眸中久久散不去的杀意。
赫连堇香疼得额际冒着细汗,面无血色,她徒手握住应祁的长剑,拼尽全身的气力,抵住应祁的使劲,殷红的血顺着剑刃流到心口,那流出的血,仿佛是她对应祁的情义,消失殆尽。
石颜在旁看着,终是动了恻隐之心。她不顾得罪应祁的后果,出声道:“大人,她是公主,杀了她,并无利处。”
应祁未停下手中的动作,“我想杀她,就没想过什么利处。”
石颜不急不缓,“大人,要杀她,不急于这一时,眼下,是要尽快去营救慕莘郡主。”
应祁忽而眸色微变,松开了手。
赫连堇香也松开了手,沾染着血的长剑,经她的身侧,跌落在地,长剑落地时“哐当”了几声,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像是在警醒着她……
慕莘给了赫连堇林十日,在她和傅城回绥阳的途中,第七日起,二人明显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们。短短十日,赫连堇林竟能这般快的找到人,并跟踪他们,果真是,势在必得啊!
慕莘与傅城在上一个镇子弃了马,徒步前行,可山路难走,渐渐体力不支。过一片树林时,一辆运有干树枝的马车,正从后面缓缓驶来。
驾车的是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麻衣的老人家,他佝偻着,胡须花白了一半,手中赶马鞭却是使得十分利索。
慕莘上前拦住了马车,轻声询问,“老伯,可否方便送我们一程。”说着,她从包袱中随意掏出些碎银子,“我们不白坐,这是我们的路费,望老人家好心。”
那老伯看了一眼银子,不禁咳嗽了几声,伸手接过了银子,跳下马车,将那些干树枝搬开,挪了空子出来。
“马车上脏了些,将就将就吧。”声音沙哑苍老,声线却很平稳。
慕莘眉眼带笑,“多谢老伯!”
慕莘与傅城立即上了马车。
途中,老伯也不说话,顾自赶着马车。慕莘却闲不下,“老伯,瞧您的年纪应过了花甲,理应在家中养老,怎么还如此辛苦呢?”
老伯赶着马,斗笠压得很低,“老伴去得早,老朽膝下无儿无女,只能靠老朽自己了。”
慕莘单手撑着下巴,“只有老伯自己吗?会不会老伯年纪大了,记错了?”
闻言,老伯笑了两声,“老朽虽年纪大了,但神智是清楚的。小姑娘,可忽悠不住老朽的。”
“忽悠?小姑娘我可不会忽悠人。”慕莘笑意渐深,“你家主子都跟了半个时辰,还不出来吗?”
慕莘话音未落,傅城已经拔剑置于老伯脖颈处。
老伯一愣,“老朽不懂姑娘的意思。”
慕莘掀丢他的斗笠,伸手使劲扯下他的胡须,看着他,“跟了我们这几日,还不停地乔装,辛苦你了。今日是第十日,看你给赫连堇林捎了信去,我们这才弃了马,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看样子,我们运气不错。”
突然,一支羽箭猛然射向傅城的手腕,傅城下意识收手躲开,岂料,那“老伯”趁机逃开,滚落下马车。
彼时,赫连堇林现身在马车正前方,衣着同寻常公子家一般,背着手,身后跟着十余名戴着面具的随从,唇角扬起,目光悠悠地望着慕莘,无谓的样子,似乎稳操胜券。
来了,话也不多说,直奔主题,“今日第十日,本殿下如约而至,郡主可莫要忘了说过的话。”
慕莘仍坐在马车上,脚下悬空着,挺直了身子,双手抱胸,语气淡漠,“殿下记性这般好,那我倒问问你,你的手下逼得我师傅跳了崖,这笔账怎么算?”
“这……”赫连堇林一时语塞,毕竟,慕归雪提醒过他,慕莘的师傅,伤不得!“待本殿下回去之后,立即将那些不懂事的奴才处死,以泄郡主心头之恨。”
慕莘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可你是他们主子,没有你的命令,他们又怎敢肆意妄为呢?”
慕莘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赫连堇林又怎会听不出来呢!
“约本殿下至此,醉翁之意不在酒,白羽令不过是个幌子,那你的意思,是非要本殿下的性命不可了?”
慕莘轻笑了一声,“一命还一命。殿下自小便受教,难道不清楚吗?领头的杀手,我将他放干了血,如今可能风干了吧?其余的,傅城断了他们的手筋,自生自灭去,现在,到你了……魏王殿下!”
赫连堇林丝毫不惧,“寡不敌众,你又能有多少胜算呢?”
忽而徐徐吹起一阵微风,风从慕莘身后的方向吹来,拂起慕莘耳畔的一缕鬓发。
傅城道:“郡主,北风已至。”
白羽将士在成为白羽将士后,除了箭术武功之外,不论是天文或是地理等其余领域,都有修习过。每个人资质不同,所学到的深浅不一,但至少都是略知一二的。恰巧,傅城偏是精通天文这一块的。
微风渐渐地吹得猛烈起来,慕莘迅速拿出一个扁圆的小盒子。
“傅城,屏住呼吸。”说完,慕莘将盒子揭开,里面是纯白色粉末。
慕莘抓了一把粉末,放在掌心,粉末随着风,正好飘散到赫连堇林那一堆人里。慕莘在制作粉末之时,特地加了些刺激性的气味,类似于……胡椒。
果不其然,赫连堇林那一群人开始打喷嚏,本来,粉末还可以让他们迷了眼的。毕竟,人在略感慌张和视线半模糊的状态下,会不由自主地多次短促呼吸。
慕莘忽略了一点,赫连堇林的手下,都是戴了面具的,只需他们偏过头,粉末便不足以迷了他们的眼。而赫连堇林只需让两人挡在他面前就是了。
风渐渐又变得柔缓,没了方才那般猛烈。
“你似乎……失策了。”赫连堇林望着慕莘,话中多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慕莘将剩下一半的的粉末仔细铺平,再盖上盒子,放进包袱之后,才应赫连堇林的话,“魏王殿下以为,这粉末是我拿出来,借风吹给你玩的吗?”
突然,站在赫连堇林身前的两人毫无征兆地倒地不起,紧接着是他身后的手下陆续倒地。
赫连堇林见况,竟有些慌了,却未表露丝毫慌张的神色。他看着慕莘和傅城一步步的走近他,特别是看见慕莘眼中蕴藏的杀意,忽然心生恐惧,生怕慕莘不顾后果,将他一刀毙命!
赫连堇林心底生畏,垂眸掩过神色慌张。他四周看了看,倒了一片。
慕莘走近了赫连堇林,傅城早已拔了剑,做好十足应战的准备,始终将慕莘护在身后。
慕莘心里清楚,能让赫连堇林身旁手下倒地的可不止那些粉末,这得多亏了那个“老伯”,逃开之后,便自主归列在那群人当中。在傅城挟持他时,早就将一个指甲盖大小一般,薄如蝉翼的膏体,经剑贴于“老伯”的下颚,不易被人见到。由人的余温,使膏体散发出同青草绿意的清香,膏体虽小,却是强效。而粉末,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因为“老伯”在后面,离赫连堇林较远,所以,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也正如了慕莘的意。
“轮到你了,魏王殿下。”慕莘森冷的声音悠悠地传到赫连堇林耳中,他猛然抬起头,只见慕莘拔出了匕首,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你不能杀我!”
慕莘不理会赫连堇林,她清楚,与他多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怕赫连堇林挣脱,慕莘便让傅城将他擒住。
赫连堇林畏惧地看着慕莘,他强烈地挣脱傅城的束缚,但怎么也挣脱不开,神色慌乱,“傅城,本殿下与你无冤无仇!”
傅城面无表情,“傅城听候郡主号令。”
一切,都只是手起刀落的事。慕莘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即将割断赫连堇林的颈喉时,“咻”地一声,一把剑从她的手臂划过,奈何剑刃过于锋利,割伤了她的手臂,匕首被迫落地。而赫连堇林,不过是被匕首割破了一层皮,露出了点点血丝。
“郡主!”傅城见况,立即松开了赫连堇林,大步一跨,便捂着慕莘的伤口,迅速往后走。他知道,有人伤了郡主,他却未察觉出动静,此时,必须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