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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受累入狱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永乐三年。

朱棣初登大位,为安定山东民心,颁下一道圣旨,免去山东受灾区三年税收,圣旨下来,地方官员们一开始还不敢胡乱横行,公然违逆旨意。但时间久了,一些地方官员的贪欲又蠢蠢而动,他们联名上奏朝廷,谎报当地情况,说是皇上洪福齐天,天佑大明,如今山东境内一直是风调雨顺,百姓开始安居富足,然地方府衙却因三年未有税收,已是粮库空虚,财政透支。山东百姓感念皇恩,望重新恢复税制,以报皇恩。

这道奏书由各地州府官员联名上呈,朱棣自然是深信不疑,心想三年免税期已满,朕算是对百姓言而有信,如今国库吃紧,也该是对山东恢复税收的时候了。朱棣于永乐三年又颁下一道圣旨,宣布恢复山东全境税收。

这道旨意下来,贪官污吏们如蒙大赦,开始拼了命的罗织各种税收,对百姓横征暴敛。

一时间,刚刚过上安稳无忧日子的山东百姓又陷入水深火热当中,短短数月,又是一片家破人亡、满路饿殍、田地荒芜,随处可见饿死人的景象。

这期间,白莲教的声势日益壮大,加入白莲教的信徒已达数万人之众,而唐赛儿已荣升为四大护法之首,在教中地位极高。

唐赛儿三年守孝期已满,这三年来林三替唐赛儿照顾好家里,对唐赛儿是呵护备至。当年他深夜冒雨前去深山老林采药为唐赛儿治病退烧,结果不慎摔伤了右腿,至今落下病疾,走路一拐一拐,每逢变天下雨之时,更是疼痛难奈。

唐赛儿见他落下这病根全是因为她,心中难免有愧,对林三更是心疼爱护。

林三看上去确实很幸福,但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拖累了唐赛儿,自己这个样子配不上她,心中亦充满了愧疚。为能减轻这份愧疚,他除了在生活上对唐赛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对唐赛儿在外面所做的那些大事,他也始终是在背后默默的支持。

旁人看到唐赛儿都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有时候连唐赛儿自己都这么以为,然而只有林三从她深邃的双眼里看出了她的无奈和痛苦。林三心里明白她没有爱过自己,她对自己只有感激之情,林三好多次想对她说,叫她不要勉强与自己在一起,然而每次话到口中却又张不开口,他怕,他怕他一旦说出来,他将永远的失去她,这无疑比夺去他的生命还要痛苦。

林三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了许多,他浓浓的小胡须长在瘦削的脸上,看起来更是苍老憔悴,三年来他饱受右腿疼痛折磨和内心煎熬,使他的身体更加的单薄。

唐赛儿何等聪明之人,早就从林三忧郁的眼神里看懂了林三的想法,正因此她才更不能离弃他,林三对她付出的太多了,这份恩情她是一辈子也还不清的,恩情同样是情,报恩同样出于有情,唐赛儿心甘情愿用一生来报答林三。

这年初冬,林三、唐赛儿办好了一切婚嫁所需要的物品,请来了当地媒婆和村里辈份最高的老人作为证婚人,选了良辰吉日,敲锣打鼓的完了婚,也算热闹得很。

匆匆又是数月过去。一日,家中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对唐赛儿甚是恭敬,林三便知这人也是白莲教中人。唐赛儿叫林三去一里外的酒铺买些酒菜招待客人,林三知道唐赛儿有意支开他,他也不想多管白莲教的事情,便应声去了。

三人吃过午饭,唐赛儿把林三叫到厨房,说她要出一趟远门,可能要半个月甚至更久才回来。林三早已习惯了,只是嘱咐她在外一切小心,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唐赛儿随那人一同去了,林三没送多远便回来了,他知道唐赛儿不喜欢人儿女情长,难舍难分的。

他在家的十多天里,白天去菜园里锄草,顺便摘些菜回来拿去卖用以贴补家用。到了晚上便对着夜空上的星星发着呆,他常常望着牛郎织女星在想:“我和赛儿聚少离多,岂不像极了牛郎和织女?只是牛郎和织女是真心相爱,赛儿呢?她此刻在外面会不会想我?只怕在她心里想着的全是她的白莲教。”想至此,林三滚烫的泪水如雨而下。

唐赛儿这一去已快一个月了,林三每日担心焦虑,每天在村口守着盼着,却始终盼不到唐赛儿的身影。

这日中午,他再一次失望沮丧的从村口回家,家门口竟然来了一干衙役捕快在那等着。林三见状吓得调头就跑。

衙役们上前追赶很快便抓住了林三,将他一顿暴揍,说是抓住了白莲教反贼,押回县衙领赏。

林三就这样被戴上了枷锁,由衙役们押往了县衙,到了县衙,不管原因的又是一顿毒打。

公堂上的县太爷敲着惊堂木,要他招出白莲教同党姓名来,并喝问白莲教匪首唐赛儿究竟在哪。

林三咬住牙关不说话,县太爷又命人给他吃夹棍,林三实在受不过昏死了过去。

那狠毒的县太爷又命人用冷水泼醒他,那县太爷抚着胡子怒道:“大胆白莲教反贼,还不快从实招来?说,唐赛儿究竟在哪?”

林三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不知道。”

那县太爷怒道:“胡说,匪首唐赛儿是你的妻子,你会不知道她在哪?”

林三不再说话,县太爷怒道:“瞑顽不灵的反贼,来人,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招为止。”

一旁的幕僚忙在旁劝道:“太爷,再打下去人可就要死了。不如先将他押入大牢再说。”

县太爷怒道:“呸,你倒为反贼着想了,这等贼人打死了便打死了。”

那幕僚道:“属下实是为太爷您着想,太爷您仔细想想,这小子落在我们手里,那匪首唐赛儿岂能不来救他?咱们何须再审,只等唐赛儿送上门便了。到时唐赛儿被抓,府台大人高兴,太爷您立下了如此大功,那可是前途无量,步步高升了。到时候太爷您还要多多提携小的。”

县太爷笑道:“你果然是足智多谋,日后老爷我若能荣升,自然不会忘了你。”接着对一干衙役道,“来呀,将反贼押入大牢。今晚你们要严加看管好大牢,只要捉住了匪首唐赛儿,本太爷人人有赏,若是有甚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衙役们连连应声,接着由两名衙役押着林三下去了。

林三被带到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拥挤的牢房内还关押着其他犯人,这些人在火光闪动下可见到一个个满面虬髯,凶神恶煞的。林三惊叫的一声:“不要。”已然被衙役一脚踢进了牢房内。

牢房内的其他犯人这时过来将林三围住,当中一人向他肚子上猛踢一脚,大声道:“瞧你瘦不拉叽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莫是干了甚么偷鸡摸狗的事被抓了进来吧?”

林三怒道:“我没有。”

那人道:“难道还是冤枉了你,抓错了人不成?嘿,嘿,进到这来的有哪个不说是冤枉的?”

林三怒道:“随你怎么说,我懒得理你。”

那人朝着林三又是一脚,道:“贼小子,你敢对老子无礼,你可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

林三怒道:“似你这等穷凶极恶之人,还能干得什么好事。”

那人大怒道:“小子,嘴巴倒是挺毒的。”话不待完,一个巴掌往林三脸上掴去,那人恶狠狠的接着道,“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数名犯人对着林三一阵拳打脚踢,林三在地上来回打滚,惨叫连连。

这时才有衙役过来喝止,跟着那个幕僚也来了,骂道:“打什么打,再敢打架明儿全部拉到菜市口去砍了。”

众犯人吓得不敢吭声,那幕僚对一名衙役道:“给我好生看管,这姓林的小子不能再让他有甚么损伤了,否则匪首唐赛儿还没来他便死在牢中了,那咱们还凭甚么捉拿唐赛儿?记住了,看好这个林三,出了岔子我拿你们是问。”

那幕僚交待完便走了,衙役冲着这干犯人发火怒道:“找死的东西,再敢动手打人,老子一刀劈了你们。”

好长几个时辰犯人们再不敢出声,那衙役不觉中打起了瞌睡,林三蜷在牢房的一角,那几名犯人的头儿朝着林三蹑步走近,林三大惊道:“你要干甚么?”

那人轻声道:“嘘,请问你真的姓林,叫林三?”

林三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道:“那你正是林三咯?”“扑通”一声,他居然朝林三连磕了几个响头。

林三惶恐道:“你这是作甚?你究竟想干甚么?”

那人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恩公,实在是罪该万死。”

林三更是惊诧不已,道:“我何时又成了你的恩公了?”

那人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弟子,唐大护法唐女侠于我等均有救命之恩,您既是她的丈夫,自然便是我们的恩公,适才您刚进到牢房,小人不知您的身份,还以为您又是狗官派来的奸细,所以才故意的要羞辱毒打您一番。哪知竟让恩公无辜受罪,小人等实在是罪该万死,愿听凭恩公处罚。”

林三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算了,不知者不罪,我不会怪你们的。只是希望赛儿千万莫要来救我,她要是有甚么不测,我才真的罪该万死。”

那人轻笑道:“恩公真是好人,难怪我们的唐大护法老是挂在嘴边说她有个心地善良的好丈夫,她常在我们这些下属弟子们面前提到您呢。”

林三心内大喜,笑道:“真的么,你没有骗我······”话还未说完,突然的咳嗽起来,胸口极是沉闷。

那人站得他身旁,只听他惊道:“哎呀,恩公您咳血了?”

林三喘息着气道:“没事,没事。”又是连声的咳嗽。这时他自己也看见唾沫中含着浓浓的血,他的脸,他的全身突然感觉到好冷。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寒意:“看来我是活不长了,只是还能不能再见赛儿一面呢?”

那人见林三突然这般光景,不由得悔恨万分,拼了命的狂扇自己的耳光,连声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恩公,我对不起您,我不是人,猪狗不如。”

其他几名白莲教弟子也都自打耳光,林三喘着重气道:“不怪你们,都是那狗官下手太重了,我才······”

几名白莲教弟子又都咬牙切齿的骂起那狗官来。

林三浑身是伤,痛入心肺,他喘着重气,脑袋只感昏沉沉的,竟自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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