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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追命(三)

慕容雪!

除了慕容雪,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们感觉到如此逼人的压力?

他们冒着寒冷的风雪,自远在千里之外的各个地方不约而同地汇聚在一起,马不停蹄地赶来这荒山野岭,正是为了追查慕容雪的行踪。

现在她就站在他们的眼前,一身白衣胜雪,摇曳的裙裾,宛如一朵在风中绽开的雪莲,她的人更似九天之上的仙子,令人几乎不敢逼视,也不能逼视。

她的风姿竟比传说中的还要美丽,还要动人。

无论多么优美的语言,在她面前都将显得苍白无力;无论什么样的赞美之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虽然他们此行的目的绝不是为了一睹她的绝代风姿,但这样的绝代佳人,无论谁见了,只怕心中都忍不住会生出一股倾慕与怜惜之情。

但现在这些人的眼中却只有恐惧,他们的瞳孔在不断地收缩,眼角在不住地跳动,仿佛眼前所见是一个来自地狱深处最可怕的恶魔。

有人心中已开始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找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后退。

冷风再起,吹得林间沙沙作响,枝头积雪簌簌而下,天地间的寒意似乎更浓了。

慕容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风雪中,冰冷的目光,盯着前面雪地上,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那些人,似乎觉得地上的冰雪要比那些人可爱得多。

不知何时,她手中忽然多了几根金针,长约三寸,细如青丝,针尖上似乎闪烁着点点寒光。

那金针看来不并怎么奇特,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众人的目光不由地盯了上去,便再也无法移开了。

寒风过后,万籁俱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连马蹄也像钉在了地上一般,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嘶鸣声,传入偌大的天地之间,撕破了这接近死亡一般的寂静,却更显得说不出的孤寂和凄凉。

死,也许并不可怕,但这种等死一般的感觉,却令人几乎要发疯。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死亡般的寂静终于被一个声音打破了。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特别,也很动听,让人只要听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但这样优美的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恨意。

“慕容雪!你还认得我吗?”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胖女人,谁也想不到如此动听迷人的声音居然是出自这么样一个女人。

她年纪虽已不小,却偏要打扮得像个大姑娘一样,穿着件大红衣裳,身上还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首饰,就像个活着的陈列台似的,怎么看都更像是个衙门里的官太太。

她的身体已胖得臃肿,却在腰间紧紧地系着一条很宽的衣带,拚命地想要勒出个细腰来,只可惜她实在已没有腰了,那条衣带几乎已完全被她腰间耷拉下来的赘肉掩藏了起来,只露出来一条下边。

她的脸上堆满了胭脂水粉,想来是为了留住早已逝去的青春,却既显得说不出的可怕,又显得可笑而可悲。

但更可怕的还是留在她脸上的一道伤疤,那道长长的伤疤从她的右眼边一直斜斜地划到左嘴角边,若是再向左偏一分,她那只右眼只怕就已废了。

如今,这双眼睛虽在,却已不复往昔的光彩,这双眼睛已被仇恨充满,一对死黑色的瞳孔里弥漫着浓雾般的怨毒之色。

慕容雪并没有抬头看她,但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知道是那个红衣女子。

她直到现在连正眼也没有瞧过那些人,只在转身的刹那间扫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已将他们的样貌都记下来了,当然也包括那个红衣女子。

那些人中,有些是她认识的,但更多的却是她从来也未曾见过的,而说话的红衣女子正是她认识的一个。

但严格来说,她其实只是认出了这红衣女子脸上的那道疤痕,那是一道剑伤,一柄可怕的剑所造成的剑伤。

那柄剑就是慕容雪昔日手中的无痕剑,那道伤疤也正是出自她的剑下,若非当时她已力竭,那一剑本可要了那红衣女子的性命。

那一剑虽未能要了红衣女子的性命,却夺走了她丈夫的性命,也从此改变了她的一生。

这红衣女子就是二十年前便已名动江湖的“赤月仙子”冷月眉,她的峨眉剑法已练得不弱,暗器功夫更到了一流的水准。

她的丈夫正是当年点苍剑派中最负盛名的“凌去剑客”凌云子。

他夫妇二人本是江湖中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两人之间的情缘也曾在江湖上传为一段佳话。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经历了十多年前落日峰一战之后,这对有情眷侣一个身首异处,另一个也被毁去了容貌,虽然活着,却要日夜忍受着失去丈夫和毁去容貌的双重痛苦。

慕容雪记得那时的她虽算不上绝色,但至少也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美人,想不到如今却变得这般模样了,若非是因为那道剑疤和她说话的声音,慕容雪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昔年那个风姿绰约的“赤月仙子”冷月眉。

看来她这些年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慕容雪心中叹息,虽然彼此已是仇敌,但同样身为女人、同样失去至爱的遭遇,让慕容雪忍不住心中为她感到一些同情。

慕容雪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心虽然软了,目光却还是冰冷的,声音更冷,道:“你不该来的。”

冷月眉用她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瞪着慕容雪,道:“我不该来?”

慕容雪道:“当年你既已侥幸从我剑下逃过了一命,今天便不该再来!”

冷月眉冷笑道:“那我岂非还应该庆幸自己当年的运气实在很不错?”

慕容雪道:“能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冷月眉冷笑着道:“我今天来了就会死?”

慕容雪道:“你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运气。”

冷月眉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却凄厉悲楚,如枭之夜啼,听得人心里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忽然嘶声叫道:“我倒希望当年你那一剑能杀了我,如今我落得这个样子都是拜你当年那一剑所赐,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慕容雪目中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怜悯,但很快就又被寒意驱散了。

这个时候,她绝不能再有一丝的心软。

冷月眉眼中的恨意更炽,接着道:“但既然老天要我活了下来,我就一定要报仇!为我的丈夫报仇!为你留在我脸上的这道伤疤报仇!你带给我的痛苦,我要十倍、百倍地奉还给你!”

她顿了顿,忽然咬牙道:“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你报仇,若不能亲手将你千刀万剐,亲眼看着你像一条狗一样倒在我面前,便是对不起我这些年来所受到的痛苦。”

慕容雪缓缓道:“你最好还是想些你能办到的事情。”

冷月眉冷笑道:“你以为今天你还能逃得掉么?”

慕容雪冷然道:“我若要走,就凭你们只怕还拦不住!何况我本就是在这里等你们,为何要走?”

冷月眉道:“现在你就算想走,只怕也来不及了,今天来的这些都是江湖上有名有望的英雄豪杰,连我的大师伯、峨眉的绝情师太、‘洛阳神鞭’赵大侠和‘南海一剑’柯先生也赶了过来,有他们三位前辈在这里,你今天纵然插翅也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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