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葫芦……要不,咱还是……跑了吧。”
我躺在蒲团上辗转反侧却难以入眠,想了很久之后,仍然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细细反思想来,今日的慕温很是反常,平日里总是少言寡语小心谨慎的他,今日怎会仅见了窦肖然一面便将我们的身家背景毫无保留的暴露于前。如此一来,将我们置于完全被动的境地。
没有想到此话一出,一举夺得慕温的强烈支持,他转过身来,点头如捣蒜——难道说,他也意识到今天的举动失常了?不过,既然选择了逃跑,那便事不宜迟。
我两人蹑手蹑脚将不多的行李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正预备化妆之时,窦肖然却忽然间一脚将门踹开来。带着一如既往阴冷的笑容,不发一言的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
今晚的月光分外的明亮,将他笔直挺拔的身影投射在了地上。我突然有些慌张,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何去何从。
慕温淡定的走上前去,对窦肖然抱拳行礼之后凑近他的耳边。恭敬却也不卑不亢的质问道:“刚问窦盟主,深夜不眠却夜闯女子闺房究竟所为何事呢?”
窦肖然轻蔑的看着他,随即又带着十足不屑一顾的眼神瞥了我一眼,几乎是从鼻孔中哼着气说道:“如若窦某不出现的话,恐怕慕公子早已带着这个小哥不知所踪了吧。窦某同冷小哥本是旧相识,虽然房屋简陋风餐露宿,却是十足十的真心希望两位能于寒舍多住几日才好。怎知二位却不领窦某的好意,连招呼也不愿打一声便想要离开,令窦某实在是心寒无比。”
窦肖然不让我们离开?!不过听他的语气,看他说话时的神情,也好像真是准备让我们多留两天才好。他那一把破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我真是蠢,他来此地的目的怎会如他所描绘的那般单纯。
“逆贼哪里跑!”霎时间外边灯火通明,一排身着天琴官服的“大人们”相继出现于城隍庙门口。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快速的反应过来后,同慕温交换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内涵的巧妙眼神——我只能愤怒的瞪着门口那一位口口声声,凭着一面之词将我认定为故人相会的窦肖然窦大盟主。
闷葫芦啊闷葫芦,你不是雪卫吗,你的公开身份不是跟着慕天安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贴身随从吗。怎会这般的不谨慎中了这厮的小圈套?不是你风格啊闷葫芦。
窦肖然同样也一脸惊讶的看着外边随后而来的大批大量的官兵,表示完全不能理解。转身朝我露出一个可怜无辜完全不知道状况的表情,我鄙夷的看着他,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丫装毛啊装。
“嘭”的一声将门关上,窦肖然煞有介事的跟我们出谋划策到:“不若这样,我先出去同他们周旋一阵,毕竟朝廷、江湖向来互不相扰,我想他们必定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朝廷中的官员为了升官发财又有何事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莫说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就算是让他们抛家弃口他们又何曾犹豫过。冷慕言在此谢过窦盟主的好意了,只可惜慕温同我都是命薄福潜之人,怕是承受不起窦盟主的如此好意了。我们就此别过,如若冷慕言今日能够侥幸逃过一劫,只待有朝一日再来感谢窦盟主的‘好意’了。”
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窦肖然此时敌友难分的“好意”,冷冰冰的话语每一个字几乎都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带着莫大的耻辱与不屑。
“呲”一根带火箭的穿过城隍庙本就不太结实的门窗,定定的扎在门柱上。
箭,妈的又他丫丫的带着火的箭。哼,我在心里冷笑着,这一次,慕天南,莫不是你是铁了心要将我烧死于城隍庙中了?!
“窦肖然,你究竟是何人?我同你有甚怨仇,亦或是你单纯的想要借此邀功请赏于朝廷?”
“王姬,出卖我们的不是他,外边的人究竟是何人——普通的边防官兵还是影卫带的人,我们现在都不清楚。”
我也明白在这种时候再来责备某人,亦或是想要探明事情的究竟是极不明智的一件事。可是……魅儿就是丧生于影卫的火箭之下,这已经成为我今生无法弥补的痛楚。每每触及此处,便是难以压抑的愤怒、绝望,你让我如何才能保持理智!!
我捏紧了双拳,咬紧了发白的双唇,全身气的发抖也丝毫感觉不到指甲深深的扣进掌中疼痛。
慕温却俯身在包袱中搜索着什么,转身拿给我细心的交代着:“王姬,这个你拿好。明日如若能从这城里出去,便一直往东走,一百里之后主上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王姬,请你务必要找到主上,他很是牵挂你的安危;还有,下次倘若再遇见钟力万万莫要再与之相认讲话。”
我被动的抓住慕温递给我的一团用抹布包裹着的东西,瞪大了双眼脑中飞速旋转着:钟力!钟力,是钟力,是他。如若窦肖然能同我相处不过十余日便认出我的话,那么朝夕相处近十载的钟力又怎会没有认出我?!
“窦盟主,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窦盟主能够答应在下。”
窦肖然带着任重道远的目光看着我,又看看闷葫芦。几乎是没有思考一般便点头应允了慕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