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我透过明亮的铜镜看着若离仔细地替我摘下头上的珠花。转眼这一天就快要结束了,而我也觉得很是疲惫,下午虽休息了一会儿,可还是没有彻底地驱走一身的疲惫感。
将珠花取下之后,若离动作轻柔地一下接一下替我梳着头发,不得不说,这上官盈月的头发还真好,乌黑亮丽,而且还不掉发!这一点一直是我所嫉妒的。
“好啦,小姐赶紧上床休息吧。”扬起一脸的笑容,若离望着铜镜里的我,催促地说道。
我也看着镜子里的她,扬了扬嘴角,站起身来往床边走去,“你也下去休息吧。”
然而,就在我准备躺下休息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个轻声的呼喊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叩门声,“盈月,你睡了吗?”
上官景云?这个时候他来我这里做什么?不过从他进宫去了之后,我今天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进宫面圣,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随手拿过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我一边往外屋走去,一边回答道,“还没呢。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打开门的一刹那,我的目光与他的视线不期而遇,害得我心中一阵慌乱,急忙移开了看着他的目光,故作不满地抱怨道,“这么晚找我,有什么重要事吗?如果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明天再说吧。”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显得很是疲惫,并不是因为这几天回京的颠簸,而是心里的疲惫,反应到了他的脸上。
难道是进宫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当下又有些后悔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万一他真的一字不说,转身就离开了,那我这突然升起的好奇心不就得扑了空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今晚肯定会睡不好觉。
而他却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饱含着复杂的神情,让我一时之间难以分辨那究竟是怎么样的含义。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可不可以陪我去院子里走走?我想和你说说话。”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语气中也充满了请求。
无法拒绝,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出屋子随他一道往院子走去。
漆黑的夜幕,宛如深不见底看不见出口的大口袋一般,笼罩着整个大地,今晚的夜空没有一个星辰,更不用说月亮了,抬头望去,看见的除了充斥着双眼的黑色,还是黑色。
而整条小路,在昏黄的路灯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的宁静,如果没有我们俩的脚步声,怕是整个院子里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只不过我们的速度很慢,慢得可以踩死经过我们脚底的蚂蚁,所以,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离我的屋子很远,转回头去还能看见屋子里隐约的灯光。
将目光从屋子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上官景云也正看着我,目光再次不经意的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心跳就在这么一瞬间加快了速度,我几乎能听见整个心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不仅如此,它还在不断地加快速度,似乎要蹦出我的胸膛,才肯罢休一般。
我想我此刻的脸颊一定很红吧,因为我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我脸上的温度在不断的升高再升高,几乎要将我整个人也给灼热了一般。
赶紧移开了对视着他的视线,我转身望向前方,以掩饰我此刻的慌乱和尴尬,幸好现在是晚上,周围的光线很昏暗,他没有看出我的异常,不然,可真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尴尬。
“我今天进宫见着皇上了。”他低沉却听不出一丝波澜的声音,如鬼魅般突兀的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响了起来,瞬间将我杂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向他,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的难看了,反而显得很是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像他,那是一种迷茫的平静,不应该属于他的。
沉默了稍许,我才开口应了一声,却发现我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只希望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这一异样。
“看我说的这话,不是废话么?”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我将梁州的事情一丝不漏的禀报给了皇上,可是……”
他说着,又止住了话语,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组织词语,才能完美的表达他心中的想法。
“可是,皇上却只说了一句让我不用再理会此事,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这件事情,从李大人那里得到的账本,也交给了皇上。”
不再理会?没有提及过了?难不成是皇帝对于那些潜藏在京城某个角落的幕后黑手们,已经大致猜想到了?
难不成,是皇帝不想让上官景云将此事告诉别人,也不希望他继续追查下去?
而上官景云为了完成这一任务,费了很大的劲,差一点还赔上了我和他两人的性命,还有那些已经赔上性命的士兵们,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句不用再理会此事,想来,他肯定是为此也不甘心吧。
我也很不甘心,就是因为那个李大人以及他的同党,我和亓官吵了架,朋友的关系就此破裂,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过话。
如果不查出李大人的同党,不查出李大人是不是被亓官杀害的,我的心里会一直有一个大疙瘩,解也解不开的疙瘩。
虽然不明白最后一次见到亓官时他所说的话,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想要知道真相的念头。
只可惜,我们连最后的线索都没有了,再加上圣上已经下令不准再管这件事,就算我们暗中调查,也无从下手,还得担心会被皇上知道。
所以,我已经可以体会上官景云此刻的心情了,那是一种失落,困惑,不甘,愤懑相互的感受。
向他的面前走了一步,我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试图安慰他,却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我拉着他的衣角,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从皇上那里离开后,又在宫中分别遇见了太子和七王爷。他们都很客气的对我,似乎有拉拢的感觉,而七王爷在对我的客气中,又夹杂着一丝的敌视,我一时间很不明白。”
他一回府换了衣服就匆匆忙忙的进宫,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京城所发生的事情,所以,在面对太子和七王爷的拉拢时,才会觉得困惑吧。
“那你后来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吧?”我接过他的话头,试探地开口问他。
点了点头,他微微低头看向我,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爹和我的想法一致,都不想投靠任何一方,不过这么一来,我们会同时得罪太子和七王爷,怕是以后的日子有些难过了。”
这话倒是不假,太子和七王爷亲自来向上官景云和上官容示好,却被拒绝了,他们怎么也不能做到一点也不在乎吧。
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对他说道,“不管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你只管做你自己就行了,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情,就是了,何必去在乎别人的看法?”
说完之后,我才发现,这话简直就是狗屁,比纸上谈兵还要不切实际,在这个皇上一人说了算的时代,得罪谁也不要去得罪皇上,以及他身边的红人。
而太子和七王爷两人都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对象,且不说他们两方究竟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但现在至少是太子更胜一筹。
秋后算账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他长着一张儒雅的脸,就认为一定不会发生。
虽然知道我说的这话等于没说,但他还是扬了扬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突然反手握住了我拉着他衣角的手,手上一用力,我就被他一把拉进了他的怀里,脑袋紧靠在他的胸前,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他的脑袋埋在我的发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间,害得我浑身一激灵,整个人就僵硬在了当场。
“谢谢你,黎依。”他低沉着声音,呢喃地说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还在想办法安慰我。对你说了这些之后,我已经没事了,作为臣子,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是我们的职责,只是我的心中有些不甘心而已。”
他这一长串的话,就像是魔音一般,蛊惑地在我耳边萦绕,而他叫我的那一声黎依,则重重地撞击着我的心脏,让我的心,瞬间一沉,紧接着便是窒息的疼痛。
没想到,在这个完全不属于我的陌生国度里,在除了隐尘师太以外,还有第二个人叫我黎依。如果和隐尘师太有许久没见的话,我想估计我自己也不记得我原来是叫黎依,而不是上官盈月。
这一刻,我的心里五味陈杂,有着说不出的感受,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了起来,我反手拥住了他,将头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轻声地对他说道,“不用谢,这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