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此时的灵泽城内亮起一片片璀璨的灯火,特别是地处偏北的湟湖沿岸,更是忙碌的热火朝天。
再往东偏北一些就是王城的区域,王城的地势相对灵泽城要高出许多,一条宽约十数丈的大河将两城隔开,只需站在城前的广场上就可以隐约看到灵泽城里所发生的事情。
王城深处有一座高大的观星楼,据说是仿照中州学院里的那座修建的,虽然规模无法与中州学院那座观星楼相提并论,但在西泽国内也是独树一帜。
此时的夜空较为晴朗,对于地处洼泽之地的西泽国来说,这样晴朗的夜晚比较少见,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或是阴云密布,或是细雨连绵,很难遇上这么好的天气。
负手站立于观星楼楼台上的段奕却没有多少心思欣赏这番难得的夜景,他的目光从走上观星楼之后就一直停留在灵泽城的方向,目光闪烁,神色有些欠佳,在他身旁还有一位老者,这位老者也不是别人,正是连夜赶来的裴明。
早在来此观星楼之前,裴明就已经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尽皆汇报给了段奕。
在这个两国都颇为敏感的时刻,莫名其妙出现两名天骄武王在灵泽城内大打出手,其中一位还有可能是妖族的妖皇之子,这让段奕直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这些天里,灵泽国内事务繁多,身为国主的段奕忙的连休息都顾不上,每天都是日理万机。
主要还是关于半月之后的两国大比,这场传承几百年的盛会,无论是对西泽还是东泽来说都很重要。
两国曾签订下任何一方都不能挑起战争的条约,为了彰显国力的强大而举办的这场大比事关一国的颜面。
早在前几日,东泽国就已经派遣了十名参加大比的年轻人前来西泽,甚至还请了外援,由此可以看出东泽对于此次大比的重视。
东泽都已如此,他段奕又何尝不是废寝忘食,自从丹王辞世,西泽就炼丹一脉上开始日益衰弱,现如今这些年,每次大比都败给东泽,甚至有时候连周围那些前来参加大比的势力都比不过了,如果不是在炼器比试上可以堪堪压住东泽,数百年前丹王与器王两位前辈为西泽拼来的荣誉将会不复存在。
正是因为如此,早在半月前,西泽就已经开始在国内张罗着挑选民间人才的考核,不光炼丹师,就连炼器师也一并选拔。
此举也是段奕为了以防万一做的准备,因为历年东泽在炼丹术上一直都是稳得第一,而炼器术则要弱西泽一些,可今年不同,这帮无耻的家伙居然开始找外援,这个外援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用来打压西泽炼器一脉的。
是不是玩不起?
可惜数百年前先辈们定下的规矩里并没有不让请外援这一说,人家能请到外援那是人家的本事,心里觉得不舒服,你们也可以请外援啊,又不是不让请。
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段奕却不能这么做,因为东泽属于来他们西泽“请教”的一方,人家承认你实力强才请的外援,而你作为“被请教”的一方,如果也到了依靠请外援才能获胜的地步,那人家还来“请教”个什么劲?
可不请外援,今年的大比对西泽来说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连器王都曾和段奕提起过,东泽此番前来大比的人员实力,比往年都要强大,再加上外援,可以看出今年这场大比对东泽来说是势在必得。
而一旦今年让东泽在炼丹和炼器上都超过西泽的话,周围那些依附西泽的势力或许就会因此转投东泽,这对西泽来说非常不利。
没了这些势力的拥护,西泽的整体实力会飞速下滑,此消彼长下,东泽的实力将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到那时若东泽又打起吞并西泽的注意,以现在的器王怕是再难抵挡东泽的战船了。
光是这些事就足以让段奕焦头烂额,今日灵泽城内又冒出两个武王大打出手,若是寻常武王还好说,其中一位竟然有可能是妖族帝子,万一处理不甚惹到了整个妖族,那可比败给东泽要严重的多啊。
望着远处灵泽城内连夜修建楼房的百姓,段奕苦涩道:“一共损坏了多少房屋?可有百姓伤亡?”
裴明如实回道:“被摧毁的房屋总共有数十间,因今早之事,湟湖南岸的百姓尽都聚集在灵湟河,所以此番并没有造成无辜伤亡。”
听到这句话,段奕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有些放松,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幸好只是损失了一些钱财,如果真出现了死伤,他还真不知道该拿那位妖族帝子如何是好。
段奕注视着远方沉默不语,良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道:“裴叔你觉得自寡人继位以来,西泽可有何改变?”
“陛下掌管我西泽数十载,期间国力日渐强盛,百姓安居乐业,武道盛行,几乎超越东泽,当得起盛世之称。”裴明道。
段奕苦笑着摇了摇头:“先王早逝,寡人八岁便继承了王位,不过是乘了先人的蒙荫,再加上你们几位替寡人分忧,如若不然,一个懵懂无知的八岁孩童哪里能治得了一个国家!”
“陛下的劳苦功高,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我等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的事,陛下不遗余力的为国为民,我们几个老家伙望尘莫及。”
裴明的话发自肺腑,这些年段奕在位期间,西泽国的实力空前强盛,尽管这其中有他们四位武皇的功劳,但要没有一位鞠躬尽瘁、深得民心的明主,也不会有眼前这番盛世。
段奕摆摆手不再说话,脸上的神色有些寂寥,拥有武王修为的他在这个年纪就已两鬓斑白,此刻观星楼上只有他和裴明两人,平日里面对臣民时的那股威严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沧桑感。
这时,裴明突然开口道:“陛下可知,老臣今日在灵湟阁还遇上了几位殿下,其中连三殿下也在。”
听到这个称谓,段奕背负于身后的双手不禁一颤,轻声道:“老三?他在那里做什么?”
提起段辰,段奕的神色有些复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更多的还是无奈。
终日身处王宫的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与这个三儿子面对面的交谈是在什么时候了,一年?两年?总之很久。
自从云妃的事出了以后,他和段辰竟然险些从父子变成仇人,记得最后与段辰面对面交谈的时候,从段辰看他的眼神中,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亲情,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这让他十分的痛心。
裴明在这时候提起段辰,其实也是想告诉段奕,他们西泽的年轻人并不比别人弱。
岂料当裴明和段奕说到关于段辰的天赋修为时,段奕却微微一笑,道:“老三的真实修为,寡人早就知道了。”
这回换作裴明惊讶了:“陛下早已知晓?难道是器王他们?”
段奕摇头道:“不是器王告诉寡人的,只是一次偶然才发现的。”
回想起那时,段奕按照习惯,每日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云妃的卧房探望,刚好有一次,当他走到云妃卧房门口时,发现段辰在里面正陪云妃“聊天”,无意中被他得知原来段辰早已突破武王。
“原来如此。”裴明了然,既然段奕早就知道三王子的天赋,却一直将此事埋在心里,这就表明他不想再对三王子有任何约束,那接下来的话,裴明认为不说也罢。
原本裴明是想将三王子的事情告诉段奕,然后让段奕知道,即使他们西泽的年轻一代在炼丹术与炼器术上不如东泽,可他们的三王子殿下在修炼天赋上能够稳压对方,甚至可以与世间那些大势力的天骄子弟争辉。
“身为一个父亲,我欠老三太多太多,今后的路他想怎么走,我都不会去干涉,或许这样他可以走的更远。”
“陛下良苦用心,相信三殿下终有一日能体谅到陛下的难处。”裴明劝慰道。
“一切顺其自然吧。”段奕长长呼出口气,随后又道:“泽轩他们可曾回来了?”
“大殿下和大公主已经回到王宫,只是……”
“千柔没有回来,她还和老三在一起吧。”见裴明这番吞吞吐吐的模样,段奕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明回道:“是!千柔非要在灵湟阁过夜,有三殿下在,老臣也不好多劝。”
“这丫头对他三哥比对我这个父王还要亲!”段奕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担忧道:“那两位也在灵湟阁,老三和千柔在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裴明笑道:“陛下有所不知,三殿下与那位妖族帝子甚是熟络,而今日与帝子争锋的那位少年好像也已经和帝子化为玉帛,还曾一起联手破掉了散灵阵。”
“哦?这么说来,他们两人并非仇敌?”
“如今看来应该不是!而且有舒婆婆在那里坐镇,料想他们也会有所收敛。”
“既如此,便由着他们去吧,只要不在我西泽境内伤及无辜,随他们怎么折腾,裴叔你和舒婆婆这段时间就待在灵泽城,尽量不要让那些不开眼的纨绔子弟去招惹他们。”
“老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