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这届的中举榜单早就已经出来了,秦翼明现在已经是武举人了,出来后的秦翼明也没闲着,之前他从孙世瑞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王家最近为范家准备了一批生铁,而且数量颇大,他可是知道范家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可是他也不能直接告诉孙世瑞,而且他也不知道这王家是否知情,所以他开始动心思,怎么把这批生铁给截下来。
这盐引在大明如何运转,秦翼明也明白了八九不离十了,首先是商人们为朝廷准备粮草或者其他物资,运送到某个地点后,由当地的官员签字盖章确认,然后商人们拿着单据回到京师,找户部盖章,户部再开具等数额的盐引或者茶引,商人们再拿着盐引去提取食用盐,然后去指定的地点贩卖,这样一来,利润可以翻好几十倍,首先商人们可以买通地方官员,把运送的成本提高,然后拿到盐后,可以翻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出售,例如商人们进购的食盐价格只有五文钱一斤,但是出售的价格却可能高达三十文一斤,所以历来都有斗米斤盐的说法,也就是一斗米跟一斤盐的价格相当,这中间商人们可以获得非常丰厚的利润,而且因为盐引是不记名票据,京师就有很多人动了心思,他们可以用五折的价格买下商人手中的盐引,然后高价卖出去,在中间谋取暴利,了解了这些后,秦翼明才明白为什么东林党人代表的是商人的利益,为什么明朝会有那么多的土豪,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爷,你想抢这批生铁啊?这可是孙大人亲家的买卖啊,这是不是有点......”小猴惊讶地问道,他觉得这样做很不道义。
秦翼明知道小猴想说什么,可是这批生铁,他必须抢,不抢就是资敌啊。
“生铁是重要物资,而且我们卫所也需要大量的生铁,这批生铁确实应该拦截下来,可是秦莽夫,据我所知,这范家的生铁可是由水师副将高杭护送的,你拿什么抢啊?这高航可是岳阳水师副总兵啊!”宋献策在一旁犯难。
“哦?高杭?这个人我倒是不清楚,不是,这湖广还有水师?”秦翼明有点惊讶。
“当然有,这水师隶属于岳阳府,虽然现在没落了,不过还是有几条船的,高杭手下也还有两百多人,打一般的河内盗匪不成问题,我看你想从高航手里抢生铁,难哦!”宋献策泼冷水道。
“宋先生,你可知道这范家与高家的交易地点?”
“交货地点不需要打听,定然是汉阳府的汉口码头,水运都是在那里。”
虽然宋献策如此信誓旦旦,但是秦翼明还是不放心,毕竟这都是宋神棍的猜测罢了,到了晚上,秦翼明借口要离开武昌府,让孙世瑞将王安礼给喊了来,准备在酒桌上大做文章。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秦大人这一走,不知何是能够再聚,秦大人,小弟敬你一杯。”王安礼温文尔雅,等待秦翼明的举杯。
“王老弟一代儒商,立己立人,达己达人,堪称我大明商人之典范,秦某人颇为喜欢王老弟这样的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老弟痛快,干了!”
王安礼和秦翼明一来二去的,热闹非凡,看的孙世瑞目瞪口呆,惊讶不已。
“小猴子,你家少爷今天怎么了?往死里灌我这为来的大舅子啊,这醉得意可是二十两一杯啊。”孙世瑞小声对着小猴问道,他有点心疼。
小猴笑着说道:“孙大人哪里话,少爷说了,酒是粮食的精华,喝进去了就不是浪费,我们家少爷好酒,估计是明日要离开了,今天想找人多贪两杯吧,毕竟喝酒人多才有氛围啊。”
孙世瑞觉得小猴的话有点道理,秦翼明本来就好酒,今天这样的表现也说得过去。
“孙大哥,你别闲着啊,来,走一个!”秦翼明端酒杯就跟孙世瑞桌上的就被碰了一下。
“秦老弟,今天格外有雅兴啊,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那哥哥就舍命陪君子了,来,不醉不归!”
“好!”
酒过三巡,孙世瑞已经不行了,王安礼早就已经醉倒,小猴将孙世瑞扶到他的卧室休息,王安礼则是趴在饭桌上,秦翼明红着脸颊,正在套取王安礼关于与范家交易的细节。
“呕,范家......极为看中这笔买卖,我们的生铁三日后从......大冶运送至汉......口码头,范家少主范彪亲自收货,范家请了高杭运送至苏湖,再由郑......芝虎的人海运北上,秦大哥,继续喝......继续喝。”王安礼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意识不清了。
“你知道这范家的生铁是卖给奴酋的么?”秦翼明忽然语气变冷,目光锐利。
徐贞儿为之一振,她明显感觉到了秦翼明身上的杀气,这种感觉让她害怕不已。
“不,不可能,范家专营九边,这是我大明边军需要的物资,这是运往登州火器局的!”王安礼醉得一塌糊涂,摆着手打翻了桌上的剩菜盘子也浑然不知。
秦翼明这个时候才慢慢收敛了些,他刚刚确实有心杀人!
“相公,你怎么知道这生铁是运往关外的?这可是杀头的罪名啊!”徐贞儿痴痴地问道,这范家她是知晓的,是大明新兴的豪门。
“我可以肯定这范家的生铁是运往关外的,至于为什么知道,我现在无法跟夫人解释。”
“这......”徐贞儿困惑地看着自己的相公,感觉秦翼明心里藏着什么不能为外人说的事情,内心有点忧伤,难道自己也是外人?
“不对......不是运......往关外,范彪就住在汉阳府......悦来坊,他的老......相好那里,你不信可以去质问......质问,呕。”烂醉如泥的王安礼,此时还不忘反驳秦翼明,话还没有说完就吐得稀里哗啦。
“相公,我们明日还走么?”
“走啊,为什么不走?”
“那这批生铁怎么办?”
“我们去汉阳府!”
“秦莽夫,你有办法了?你要是没有办法,我倒是有个主意......”宋献策醉倒侧,但是似乎还是清醒的,插话道。
汉阳府跟武昌府隔长江而设,大体相当于后世的汉口和汉阳两镇,此时的汉口码头已经非常繁华,这里是整个湖广货物的重要集散地,各地的客商云集,各色的人流不断。
范彪此时闲来无事,大白天的就跑到了汉阳的悦来坊寻花问柳来了。
“老鸨,丝丝在不在?”
“范公子,丝丝已经伺候你多日了,你可要雨露均沾啊,我们这里的姑娘都很不错的。”那老鸨外护袖镶锦绣,风韵犹存,素绢湘妃扇在手中的摆动着。
“是啊范公子,要不今晚奴家陪你?”
“不了,还是丝丝最漂亮,最让人中意,本公子就要丝丝。”
“好的,公子,丝丝,出来接客。”
范彪轻车熟路,自己就上了楼去,范彪纸醉金迷了半响就睡了过去,半夜醒来的时候,范彪赫然发现自己身上的盐引居然不见了,这可大事不好了,明日就要和王家交割买卖,这没有了盐引,到时候如何交代?!
范彪到处找了找,始终没有找到,周边的窗户都没有打开,门也是反锁的,这就奇怪了,难道这盐引能够不翼而飞?看着睡在床上的女人,他断定,这盐引肯定是这个该死的女人偷了或者藏起来了!
“溅女人,你给我起来!”
“官人?何事儿啊?”丝丝蓬松着眼睛,一脸的不解,看着范彪那心急的样子,她也是不知所措。
“我的盐引呢?快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范彪恶狠狠地说道。
“什么盐引啊,奴家没见过啊!”
“哼!还装!”范彪愤怒得一巴掌打过去!
“官人饶命啊,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丝丝被一巴掌打得嘴角是血,心里害怕,哀求起来。
范彪看着这个女人,更加气急败坏,上前就是掐着这女人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还不承认,快交出来,这批货可是北边要的货,你不拿出来,老子掐死你!”
“救......救......救命啊!”女子拼命地挣扎着,范彪愤怒过了头,直到女子断了气,他才惊吓过来,自己杀人了!
跑!不跑要吃人命官司!
慌不择路的范彪打开了房门,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刚好撞到了从隔壁出来的一位寻欢的小老头,他看到这人慌不择路,又看到房内的情形,顿时大叫了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
悦来坊这种地方,晚上最为热闹,即使是深更半夜的时候,也是有很多清醒的人的,老头这么一喊,很快就有人出来看热闹。
“这个男人把悦来坊的姑娘给杀了,快抓住他!”小老头指着亡命奔逃的范彪,大声喊道。
范彪想逃出悦来坊,可大门有两个龟公看守,二人一把就将范彪给擒住,死死地摁在地上。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范彪狡辩道。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小猴从范彪屋内溜了出来,钻进了小老头的房间。
“拿到了?没有留下痕迹吧!”
“当然,我小猴出马,还能有差错不成!少爷这办法真行,我早早的躲在丝丝姑娘房内的箱子里,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来,范彪一进门的时候以为房内就他们二人,醒来的时候门窗都是反锁的,他发现自己的盐引不见了,自然是怀疑丝丝姑娘,没想到这范彪这么凶残,直接掐死了丝丝姑娘!”
第二日,悦来坊杀人案轰动全城,街知巷闻,汉阳府的衙役也过来勘察现场,录取口供,他们都确信无疑,这悦来坊的丝丝姑娘,就是范彪所杀。
而王家这边,因为范彪被抓,王安利正沮丧之时,忽然出现了几个陌生人,说要跟他买这批生铁,王安礼将信将疑,后来这人拿处了盐引后,王安礼大为开心,立刻与之交易,这批生铁已经在运往平里堡的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