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穷酸老儒生进京入朝后,整座京城都沸腾了。
因为传言这位穷酸老儒生正是四十年前莫名消失的那位帝师大人。消失的时候,当今东极帝国的天子还是少年时期。这位老人,算是当今天子的启蒙老师,当年亦是满朝文官的领袖。
在当时,这位帝师说话甚至比帝国天子的分量都重,若是寻常人,有如此大权在手,必定会猪油蒙心,然后随意行事,挥霍手中大权。但这位帝师不同,他一心只想如何为“万世开太平”,不主张帝国处理藩属王朝时使用兵马入侵,而是提倡使用儒家、道家的儒道思想去化解绝大多是矛盾。这在当时算是超前的思想和说法了,但当时却无人反驳,不是不敢,而是这位帝师说的言之有理,条条框框都挑不出来毛病。当时许多朝上的老狐狸们绞尽脑汁,也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即便是偶尔寻到缺陷,但也都被这位帝师无形中便修补完善,然后化解一切了。
东极帝国能有如今这番强盛道顶峰的气象,大半都出自这位帝国帝师当年的手笔。他的手笔,往往纵横十年、数十年都能用,甚至有人推测,有的做法,得等到百年后、数百年后才能开出效果。这不可谓不震撼、不惊人!
那一代的满朝公卿皆为之倾倒折服,因为他不在乎许多利益和所谓的“大权在握”,所以那时候,不管朝廷中的派系党争有多激烈,他能等独善其身。当然,不也是不屑于或者说是不在乎所谓的派系、党争什么的,因为他的眼中,只有天下苍生。
穷酸老儒生进入皇宫后,帝国天子请他到御书房,单独与之交谈。
“先生,学生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想念您。”帝国天子李玄机请穷酸老儒生坐到他平时做的那把紫金檀木雕龙木椅上,一脸热切。
穷酸老儒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坐那名贵的木椅,然后站着望着李玄机,淡然说道:“如今帝国整治的还算不错。”
李玄机笑了笑点了点头,“大致还是延续了先生当年制定的许多谋策,学生只是随着时代的变化,略微跟着修改了一番。学生不敢邀功,所以这一切都是先生的功劳。”
穷酸老儒生淡淡笑着,“怎么?想封我大官,还是给我黄金万两?”
李玄机绷紧脸颊,沉声说道:“先生之功,举国上下,无人可比,就算封赏再多,也没人敢说什么。即便有人敢说点什么,学生也让他说不出来!”
穷酸老儒生淡然一笑,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官帽子和钱袋子,是我需要的吗?”
“先生功劳可盖天,学生……”
“行了行了,若是正想要封赏,我这以后的酒水钱……”老儒生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酒壶。
这个悬挂腰间的褐色酒壶,表面净是道道划痕,散发着古朴无比的气息,显然是佩戴多年才能呈现这种状态。
李玄机绷紧的脸此时松了下来,笑着说:“先生的酒钱,都由我个人包了。”
穷酸老儒生笑了笑,然后收敛的笑意,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卷在一起的羊皮纸,“玄机,这是我行走四十年江湖,所画的天下地理形势大略图。”
然后他又说:“还有一马车的大大小小的各项事宜,都记在纸卷上了,此时马车应该已经到了皇宫门口了。”
不一会儿,果然有大太监来御书房汇报这个情况。
李玄机亲下谕旨,命人火速将那辆马车上的纸卷带到御书房。
片刻后,由十几个大内侍卫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摞书卷,带到了御书房。
李玄机心急如焚地开始看,穷酸老儒生则是直接喝起了刚刚学生李玄机为他斟满一酒壶的美酒,看起来有滋有味。
从上午一直到中午,再到下午,然后到晚上,最后直接到了第二日。
李玄机一直聚精会神的看着那些纸卷,他越看眼睛越亮,呼吸越急促。到了最后,猛然抬头,然后走到穷酸老儒生面前,深深对穷酸老儒生作了一楫。
穷酸老儒生只是继续饮酒,面对帝国天子这一楫,坦然受之。
“先生,当为帝国历来第一帝师!”李玄机大为感叹道。
“只是让我们帝国子民,让天下百姓,少死人罢了。”
“先生醇儒之心,定当流传千古!”平时几乎从来不褒扬人的李玄机,此时目光如炬地说道。
“但是,我还是和当年一样,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觉得用武力去打中州,不适宜。”穷酸老儒生盯着李玄机,沉声说道。
四十年前,他就看出了帝国先皇想要做什么,那时候,他接受不了心中所想,可以说是“负气”离开了长安城,甚至离开了东域,开始行走天下江湖。走了不知多少万里的路,看了不知多少悲欢离合,读了不知多少书,他如今仍是这个想法,觉得中州,不可打。
李玄机闻言苦笑,“别的先生不管说什么,学生都听,都认同,但是唯独这件事,是学生的底线,恕学生不听先生之言!”
穷酸老儒生也知道事实正是如此,“我不会干扰这一切,我这辈子想做的,就是让东域天下太平,归于统一。”
李玄机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这个当年自己的启蒙老师,说道:“放心,先生之言,我皆信之。日后若有人在我身边嚼舌头,说一些先生的不好和不是的话,我始终会站在先生这边。我相信先生。在我李玄机眼中,先生您永远都是我的先生,是我的老师。”
穷酸老儒生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望着这个曾经不过到他肩膀身高,如今比他还要高半头的学生,既开心又伤感的说道:“真的长大了……”
两人又谈论了许多关于统一东域的相关事宜后——基本上都是李玄机请教、提问——然后两人是在是熬不住困累了。
这一对帝王、帝师,先生、学生就随意在御书房临时准备的软塌上睡着了。
这一番御书房谈论中,他们两人显然更是喜欢先生、学生的身份。而不是君王、臣子的身份。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李玄机嘟囔道:“先生……先生……”
穷酸老儒生轻声梦呓,“在的。”
然后李玄机彻底进入了梦乡中,不再嘟囔半句。
御书房的悄然无声中,这对先生学生,皆含笑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