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终燕、楚愁和赵芷水三人迈入了那座看起来很普通的院落。
“果真不一般,道纹密布,看来曾经有圣贤在这里证道。”楚愁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道纹压盖来。
实力却是强,越能感应出来这里的不凡与神秘。
“道祖曾在这里证道。”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从院子中央传来。
“师父。”慕容终燕走过去作楫行礼,哪怕他现在是道主,他现在的境界比他师父要高,但仍是和过去一般,充满了敬意。
楚愁望去,是个比慕容终燕年纪更大的老道士。
“木兄,别来无恙?”楚愁看着那个青春已逝的同辈中人,笑着问候。
“哈哈,身为道家中人,修身养老的本领还是不小的。问道兄,你可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李木笑眯眯地望着楚愁,脸色戏谑。
楚愁闻言,脸色古怪起来,有一点点尴尬。
“哈哈哈哈!”但是最后楚愁和李木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久以前,那时候楚愁不过五品境界的修为,第一次来登太华山,遇到了一个面嫩的小道士,年纪与他相差不多。
那时楚愁正坐在山脚下小镇子上的一家饭铺吃早饭,吃完后就准备登山。
这时一个面嫩的道士在楚愁饭桌一旁的另一个饭桌吃饭,快吃完的时候,面嫩道士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惊失色的站起来摸了摸口袋,然后脸和脖子都红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因为下山太急了,银子都忘了带。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饭铺总共有七八个江湖修士,还有三四个普通人,不过那些修士都是一些看起来就不敢与之借银子的彪形大汉,而那些普通百姓,他又不想去借,他知道百姓生活不容易。看到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一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子,而且那男子看起来非常面善。
“道友,有没有多余银子,我下山忘记带银子了。”那个面嫩的道士走了过来,作了一楫后,一脸尴尬地望着楚愁。
“太华山北道宫的道士?”楚愁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面嫩道士后问道。
“小道正是。吾师正是北道宫的现任道主,道友这下子可以放心借我银子了吧?我不会拿了银子就跑掉的。”面嫩道士目光诚实无比,又对着楚愁作了一楫。
“噗!”
面嫩道士声音不算小,最起码饭铺内的江湖修士都听到了,许多人被这话弄得喷出了嘴中的粥汤。
“你个小道士,出门吃霸王餐,装一下太华山北道宫以外的外门道士就算了,竟然还说是自己是道宫道主的亲传弟子?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饭铺内众人闻言都是笑了笑,觉得这个面嫩的道士穿着一身普通的道服,一开口语气就这么大,真是甚是可爱。
那些实力不怎么高的江湖中人觉得,且不说这面嫩道士穿的如何,就说真正的道主亲传弟子,会跑到一个镇子上,对着一群没有什么身份的人,心平气和地说自己师父是道主?这不是脑袋被铁板夹了嘛!
“道长,你到底有没有银子?”饭铺老板也走了过来,面色不善地质问慕容云客。
“我……”面嫩的年轻道士脸色更红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帮他掏了。”楚愁从肩上的包袱中取出了一粒碎银子,为两人付了饭钱。
饭铺老板接过碎银子,摩挲了一下,这才放心走回柜台,继续打起了瞌睡。
“谢谢道友!”李木感激地又对着楚愁作了一楫,然后将那快吃完的早餐端了过来,与楚愁坐在一张桌子。
“道友,不知贵姓?”
“楚。”
“道友,不知贵名?”
“问道。”
“道友,不知你从哪里来?”
“东域南方。”
“道友,那里的天气很是多雨吧?听说南道宫那边的空气都是水雾,对肺很好的。”
“嗯。”
“道友,你要到哪里去?”
“四海漂泊。”
“道友,你……”
“你话真多。”楚愁有些不耐烦了。
“师父他老人家说了,我这话句句包含天地大道,将来肯定可以证道。”李木有些得意,然后冲着楚愁笑了笑。
“哦。”楚愁只是点了点头,脸色平淡。
李木见状有些“内伤”了,只得默默低头喝着自己碗中那最后一点点的粥。
“追上她!杀了她!”
“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让你给牛少做小妾,那是看得起你!你一个风尘女子……”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喊叫声,饭铺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名腹部和背部都是鲜血的白衣女子,此时正在忍着伤势飞奔,脸色苍白虚弱无比。
而在白衣女子身后,有十几个提刀持剑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一看就是高手的紫衣老者,正在追赶着那名女子,嘴里不停叫嚣着。
“十八散式拍!”紫衣老者奋力一跃,双手向前用力一拍,那女子便被拍倒在地,挣扎着却站不起来。
饭铺所处位置是小镇边缘,但也有路过的江湖中人,不过看到这一伙人尤其是那个老者释放的内力气势太过强大后,纷纷不敢出手找死。饭铺中的人除了楚愁和李木外,其余众人都是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那女子。
楚愁见到此景,判断那紫衣老者是五品修为,和自己差不多,就要起身帮忙,但是他只觉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便来到了那女子身旁,将女子扶了起来。
“道生万物。”那道身影正是李木,他扶起白衣女子后,向女子经脉中打入了一道内力,治愈着女子经脉所受的伤。这是北道宫非嫡系便不传的秘技,最适合疗伤用。
“请你们莫要强迫别人做一些不愿做的事情,道法万物皆是随缘,强求不来的。”李木对着那十几个脸带杀意的追杀之人作楫道。
“你个小道士,穿了个道服,就以为自己是道宫真人了?在这太华山下胆敢冒充道宫真人,真是大逆不道!就让我今天为道宫除掉你这大逆之人!”紫衣老者心思急转,然后厉声呵斥,看起来正义凛然。
“道友,我确实是道宫之人。”李木笑着说道。
“不要废话那么多,给我上,先杀了这个假冒的小道士!”紫衣老者闻言后不再言语,直接要痛下杀手,趁早斩草除根,根本再也不给李木说话机会。
“恩人……快走……他们是渭华古城十大家族之一的容家,他们还有一个六品境界的大客卿……”那白衣女子此时微微恢复了伤势,清醒过来,对着身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甚至有点小的道士说道,语气焦急无比。
“无妨,我师父说过,我们道家,最是应该讲道,讲道理。若是连个道理都不敢拎起来了,还修什么道?”李木咧嘴笑了笑,“姑娘且放心。”
“道定乾坤。”李木道袍一挥,已经冲到面前举起刀剑的那十几个中年男子直接横飞出去,在空中就晕了过去。
紫衣老者见状心中大惊,心中跳出了一个念头: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周围江湖看客也是很吃惊,这个不起眼的还有点傻的道士难不成还真的是道宫的道士?
“是老夫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道真人真乃道宫中人,实在是罪该万死!老夫发誓,以后不再如此作为了!”紫衣老者心思急转,抱拳故作豪迈地说到。
“你真以为小道没怎么下过山,就可以如此欺骗小道吗?”李木天生亲近大道,通过直觉感应,一眼便看清的老人此时的心境,明明是饱含杀意与怨气,怎么到嘴中后,差距变的这么明显?
“万万不敢。”紫衣老人顿时惊醒,杀意全无。他现在才清醒,这是在太华山山脚,面前的道士是太华山的道士,莫说是他,就是他们家族的家主,来到这儿都要毕恭毕敬的。
“何人伤我容家护卫?”远处一道身影轻功了得,一跳一跃间便来到众人面前,见到了晕在地上的十几个容家护卫,然后大怒,看到了那个衣着普通年轻道士站在白衣女子面前后,便明白了。
“敢在渭华古城挡我容家办事?我这个大客卿,可要与你说道说道了。”那位来自容家的大客卿说罢便出手了,紫衣老者身为三客卿,正准备开口解释,但是根本没有来得及。
砰!
紫衣老者是怕伤到了那年轻道宫道士,因为为容家,更为自己惹来灾祸,但是结果让他目瞪口呆,那个实力强悍的六品大客卿,还未靠近那年轻道士,便直接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弹飞了。
“七……七品……”容家大客卿说罢便也晕在地上,身体受了内伤,虽不致命,但最起码得在床上躺上把个月。
周围观战众人面面相觑,那个名声在这附近方圆几百里并不小的容家大客卿晕死前说的“七品”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年轻道士竟然有七品境界?已经是上三品的神仙中人了?
饭铺中的那些江湖中人更是震撼、不知所措,想起了之前这个面嫩的年轻道士说的那句话“吾师正是北道宫的现任道主”。难不成……真的是?不然谁能教的出一个如此年轻的上三品境界的高人?
楚愁也是感叹:这么年轻的上三品的神仙啊!
“走吧!以后莫要如此行事。”李木摆了摆手示意紫衣老者赶紧离开。
“唉!好的好的!”紫衣老者赶紧点头,怕一言不合就也被打成重伤。
李木带着那个白衣女子回到了饭铺,然后与楚愁一起离开山脚,开始登山。
“姑娘先在我们道宫疗伤吧。”李木说道。
“太麻烦恩人了吧?”女子有点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我给我师父说一声就行了。我师父很善良的。”李木挠着头笑着说道。
女子点了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楚愁则是望了眼李木,心想可能这个山上高人要被情网所困了。
“楚道友,不嫌弃的话,你也在道宫住几天?刚好带你们两位游玩一下太华山。”李木笑着说道。
楚愁想了想,觉得可行,就“嗯”了一声。那女子则是笑吟吟地点头同意。
“你也可以喊我楚老哥,别一口一个道友的,听着忒烦了。”楚愁突然说道。
“喂,我年龄不比你小。而且境界也比你高,也不让你喊前辈什么的,喊我李哥或者木哥都行。”李木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挺起胸膛,大声回答到。
“你看你长得那么面嫩,一看就像是少年模样,你和我还争什么。”楚愁瞥了眼李木的脸庞,淡然说道。
但这话落入李木耳中,却像一颗石子砸入了一片安静的湖水中,最重要的是,身边还站着那个白衣女子,太丢面儿了!
“人不可貌相!我这容貌,过几年以后就会正常了好吧?到时候我也是胡须随风飘荡,脸上充满沧桑。”
“那咱们打个赌?以后看谁长得更成熟更沧桑,谁就喊谁大哥行不?”
“行!怎么不行!到那个时候,我就让你天天喊我大哥,嘿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你到时候喊我大哥的模样,真是浑身舒坦。”
事过经年,岁月变迁。
道宫祖庭院子里,楚愁和李木相视大笑后,楚愁看着李木那沟壑般纵横于脸庞的皱纹,道:“你长相倒是比我成熟。”
李木轻笑一声,望着楚愁还是和当年一般的脸庞,但是却根本不一样的气态和神色,也道:“你看起来却比我更沧桑啊!”
赵芷水和慕容终燕疑惑不解,但都闭嘴不问,看着这两个开怀无比的自己的师父,也都轻轻笑着。
“你与那白衣女子,后来如何了?”楚愁和赵芷水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的石椅后,楚愁开口问到。
李木沉默了片刻,道:“后来的我们,终是没有走到一起,我一心向道,她一心只想找一个平淡的人家,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然后李木洒然笑道:“正因为我们互相生情,都不想拖累对方,不想让对方将就,所以就放手天涯,相濡以沫,不若相望于江湖。或者,是相忘于江湖。”
“师父,有些女子……终究是忘不掉的啊。”慕容终燕闻言后带点苦涩地笑道。
“对啊。”楚愁点头,亦是眼中有苦涩,有怀念。
唯独一个赵芷水,眨着一双灵动秀气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三个都是老前辈、长辈的眼睛,有些不解。
此时,赵芷水的肩头唯有清风明月,心中唯有莺飞草长。
少女不知愁滋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