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家,三个人围着一个小桌子吃饭。姗姗吃得很慢,倒是若相依不见什么生,叫这个菜好,又说让帮忙加饭什么的。
若相依和姗姗母亲谈起天来,完全把姗姗落在一边,落入艰难选择的姗姗也沉默不语,像是与其他两个人隔开了世界。
灰色,灰色的视野抹开了姗姗的世界,她开始沉入到自己思索中的选择:自己面前的两条路。
若夫人,娘娘,还有范叔……他们的话像是规则和墙壁一样的将姗姗引向一条笔直的道路,虽然她也不清楚这条路通向何处,但它是平坦,根本不需要什么思考和经历风雨,只要扶着墙,根本不用去考虑跌倒。最差,也就在村子里呆上一辈子,平平凡凡,嫁人生子……
而对她说还有选择的只有公子一个人,从小就唯母亲话是从的姗姗听到了反对的声音。
“你可以选择飞向天空。虽然冒险而没有保障……”显然,这是一条没谱的路,是一条未知的路。是大人们眼中的“不轨正途”。
可她心里渴望去看!去看世界!她的目光渐渐扬向天空。仿佛,她的魂已经化做了一只鸟,飞向了无尽的蔚蓝中。
正在聊天的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姗姗放下了筷子,她决定了!
若相依和姜霏冉聊天的声音停住了,看着她。
姗姗一脸严肃,走到桌子正面,向她的母亲行跪礼。
“姗姗!你这是!”
“娘娘!恕姗姗不孝!”她磕头谢罪。
“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啊?这孩子,快起来。”说着姗姗母亲下了座位要来扶她。
“我决定了!”她的坚定声音吓得母亲都怔了下。
“我要去若府!”她抬起头来,一副誓死如归的模样。“我不要这么弱小下去!一直……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接受娘娘的保护,我想要做些什么!什么都不用的我真的很想替娘娘做些什么!如果我的双手不能亲手带给母亲幸福,这才是最大的不孝!”姗姗叩首!
若相依都看呆了,姗姗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如果他也能有那样的勇气,该多好啊……
姗姗母亲不舍的掩面而涕,想告诉姗姗些什么,但实在说不出口。
那样模样,若相依仿佛从姗姗那张脸看到自己以前抵触父亲的样子。
是听父母的安排,安安生生的过着已经规定的路,还是走一条,说不准,没有预知的另一条路?这个选择不就说自己吗?若相依不禁自嘲。
他回忆起自己曾经,可是他却无奈得选择了顺从父母的安排。
五岁那年,若相依告诉父亲说要去跟着一个叫做牧歌的女孩一起去闯江湖,行侠仗义!全家人都急坏了。
也是这幅景象,小小的相依跪在父亲面前请求,请求他的父亲答应他,可万万没想到,双目失明的母亲从后面抱住他,哭诉:
“我的相依!你怎么能……”她的母亲双眼失明,说的什么相依也已经模糊了,只记得她脸上不断的泪,父亲的叱骂声不断回荡在耳朵边。
如果,他当时执意要去,说不定,自己就是另外一幅样子了吧?他这样想着。
“娘。”姗姗的声音把若相依钩回了现实。姗姗母亲的样子和当年的自己母亲又何尝不是一样。自己膝下的乖乖孩子,突然有一天就要飞走!任谁也……
可在若相依眼里,姗姗是选择了不同于自己的路的那个人,是自己憧憬的理想的坚强模样!
“伯母请放心!”若相依站了起来,严肃认真。
“姗姗在我若府,不会受得一点委屈的!如果有人敢欺负她,我若相依第一个冲上去。”说真的,若相依身子骨可薄得很。
姗姗母亲也不再说什么。这两个年轻人,什么都不知情的年轻人,她难道能把这份纯真弄脏吗?
她什么都没说,站了起来,摇晃着进了里屋。两个人默默的看着她,沉默得什么也没有说。
剩下的东西收拾自然若相依来帮忙,饭后,若相依在厨房帮着姗姗。
姗姗不做声,她埋头做事,脸上写满了悔意,没想到自己的任性让娘娘这样为难,这不是在谴责她不孝吗!?
这时候,若相依很想去鼓励她一把的!可他没有说。
他算什么?一个不过刚刚认识几天的阔公子,有什么资格给予她鼓励呢?给什么样鼓励的充其量是外力,是支撑不了她的信念的!
若相依这时候觉得自己好无力,无奈。简直是再重演十岁的他!
“我会帮你的!”若相依说了这句话,不甘心!若相依不甘心!姗姗看他,沉默。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姗姗看着他,慢慢低下头,不语。
日进黄昏。若相依要走了,在临走的时候,姗姗把来时的那身侍女的衣服交给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经不打算回若府了吗?打算在这个小村子里呆上一辈子?!
若相依瞪着颤抖的眼睛看着她,她的眼里没有生气,木讷得像个傀儡。她鞠了一躬,转身进了屋子。
“我说到了,就一定会做得到!”他发誓一样的对着姗姗家门说。
红色的焰阳印在他的背影上,若相依坚定的迈开了步子。
他要让姗姗母亲回心转意,绝不会让他十二岁时候的情形重演!只要能得到姗姗母亲的认可,姗姗就一定能鼓起勇气去选择飞向外面的世界!不像当初的自己……
他这样的做法有些赌气……
姗姗说她的母亲有病在身,但今天到她的家里做客却看姗姗母亲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嘛,可能让姗姗去卖身才能凑齐药钱的病,可不是什么感冒发烧。这其中必定有鬼,多方打听之下,原来是村里的一个所谓的“神医”所言!
哼哼!这个故事发展就简单多啦!若相依哼哼的自信笑,这个所谓的“神医”一定是个江湖骗子!只要把他搞定,姗姗母亲得病什么的也就没有了说法……
紧迫夜色,郎中的小铺子还亮着灯,年过花甲的郎中在清点这几天的药钱,哗啦啦的银子的声音流入口袋,郎中的眼睛高兴眯成一条线,开心得不得了。
若相依咳嗽一声,推门进来。
郎中吓得揽下算盘和账本站起来,“谁啊!是看病吗!?”
“不是!”若相依跨步进来。哼哼!江湖骗子,还不速速遁现原形!
郎中一看进来一个年轻人,从下而上打量,一身小少爷的丝绸,一看就是来找事的。郎中不禁心惊,这么个小少爷他可惹不起。
等他瞧了这小少爷的脸,惊愕的瞪大眼睛,颤抖的指着他,“若……若相依!这不是……若尚书家的公子吗!?”
若相依这才正脸看他,他亦吃惊,指着他不敢相信。“石太医!我的天!您怎么……”
太医说着就要来行礼,“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快快请起。您这是……哎。帮您的是我的母亲,又不是我。折寿,折寿!”
太医瞅着多年不见的若相依,慢慢起身。激动得赶紧把若相依推到座椅上,“哦,坐!公子,坐。”
“哦。”若相依坐下来。
花甲之年的太医快步进了里屋,拿出好茶招待他。“哎呀,没想到若公子能来到这偏僻的山村,真是缘分啊!”
“石太医言笑了。”若相依接过茶水,慢慢斟茶,“多谢!”
这是什么个情况?给姗姗母亲诊脉的竟然是因罪被流放的太医!这病情看来是铁喽!
这石太医原本是朝廷的御医,当初因为没能给一个后宫娘娘治好病,被罚发配边疆充军。若不是当时若夫人差使人让流放的官员好生对待,恐怕他现在已经在边疆受苦了。
“若夫人呢?她身体还好吧?”石太医望着摇晃的烛光,略略担心起若夫人的身子骨。
“我娘她很好。”若相依憨笑说。
太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看到这个年不更事的少年,他略微感到自己是真的老了。他慢慢坐下来,抚着胡子回往过去。“那就好,那就好啊。”
若相依看着他那沧桑的脸,不禁也有些感伤,回忆以前的温和种种。
这位石太医是若夫人救下的,而要求流放处置他的人就是若枫,若尚书。
流放命令下来!可怜的石太医被抄了家,灭了门。儿子,妻子全都死了……
只有他一个,而当他恨死若家的时候,若夫人却出现了。
那个已经失明的女人,被下人搀着来为他送行。“路过到湖州的时候,有一个叫做万成军的刺客会来杀死太医。请太医小心……”这精心安排的一场戏让太医免受边疆之苦,与若夫人谈一番话。让灰心意冷的石太医又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从此隐姓瞒名,过上了平民百姓的生活。
若不是父亲!这石太医怎么会沦到这般田地!和石太医这样的人!父亲又结下何止上百!?
若相依想来都感觉自己有罪。
“公子来此地,是有什么事吧?”太医温和的打断他的思索。
若相依回过神,放下茶杯。差点把正事忘了!“不瞒太医,您是不是近日给一位姓姜的女人诊过脉?”
“哦。”即将要展开故事的太医突然住了口,“公子是怎么认识这位姜夫人的?”
“哦,她的女儿在若府当差。”若相依支吾说。
“哦……”太医长长的拖音。这姜夫人的家室背景他还是知道的,想必又是这若夫人所为,为姜家施的恩泽吧。石太医也就不怎么细想。
“她得的是一种隐性病。这种病会慢慢因为疲劳积累,最后会让人瘫痪一病不起。哎!还是这姜女人太过操劳,什么都自己来做才让自己受这份罪。”
“可有药医?”
“有。”
若相依追问说,“何药?”
“方子很杂,需要的药材也都是昂贵的,我这小铺子里是凑不够的。”
“所以,姗姗就自己去城里找,不得不卖身……”若相依把事情串了起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卖身!?”石太医吃一惊。“这孩子竟然做出这种傻事。”
“没有!”若相依轻轻掌嘴,“我是说,她卖身为奴,这才进了若府。”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呢?”太医松了口气。
“石太医,能否把方子给我抄一份呢?”
“当然可以。”太医爽快的答应了。“难道公子要为她垫付药钱吗?!”
“即使我想,想必她也不会受的吧?”
“这倒也是,这小姑娘倔得很,像极了她的父亲。公子要方子何用?”石太医执笔便写下方子。
“自然是找人买单喽。”若相依倚在椅子上哼的冷笑说。
太医摇摇头,这若家的公子出了名的恶作剧,淘气得很。他家有钱有势,这石太医也好说什么。
这药的便方子给了若相依,若相依却拿着方子,想到了去做“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