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学期间,欧阳文英给儿子请了心理医生,燕鲲鹏非常积极地配合治疗。
第一周吃药后情绪明显好转,加上过了四级,他也比原来自信了一些,但有些嗜睡,且情绪容易激动。
第二周医生对药物进行了调整,但副作用非常明显,他的情绪十分反常,早晨起床之前连做几场噩梦:跟别人说话被误解,想吞枪自尽没子弹,到处找子弹,担心自己会骂人或出现过激行为。白天的时候情绪尚可,晚上说话语速较慢且表情夸张、怪异。每当和父母谈起王莹时,燕鲲鹏都会觉得自己就是将她碎尸万段都不解气,大不了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一条烂命换王莹的一条好命,值!无论父母怎么劝,燕鲲鹏始终都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是相互的,而不是单方面的,不管是对王莹还是对陈翊翀。他始终认为只要自己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就说明自己很差,是个无能的废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失败就是耻辱。燕鲲鹏和父母闹得不开心时,常常会对父母说自己想快点回学校,或者埋怨父母不应该让自己休学,父母再三劝说:“你回学校只有三种下场:要么被同学打,要么被学校劝退,再要么就是被公安抓起来。”
有一天,燕鲲鹏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向王莹表白但遭到她的拒绝,并且王莹远离了他,他一气之下追上王莹,一拳将她打晕,然后把她举起来往地上重重一摔,最后从她头上踩过去便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他听说王莹已经被送到医院抢救了,并且生命垂危,这时燕鲲鹏非常紧张,心里默默地祈祷王莹千万别出大事,要不然麻烦就大了,于是赶紧开车到医院看看王莹的情况,在开到高速公路上时,他醒了。这个梦使他触动很大,让他明白了人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给自己制造解决不了的麻烦,虽然自己对王莹的成见一直很深,甚至有时恨不得活撕了她,但也明白别说是普通公民应该遵纪守法,就连那些非法组织也有他们自己的规矩。燕鲲鹏一直以认识王莹为平生最大的荣幸之一,同时也以自己没能得到她的肯定和喜爱为平生最大的遗憾之一。他一直在寻找能够让自己感受到幸福与温暖的感觉,但一直未能如愿。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失去了飞翔目标的老鹰,迫切地希望摆脱眼前的困境。
一天早上,燕鲲鹏在外面吃早餐的时候,店里放着不知名的音乐,那是中考时听到过的,他因为这个音乐特别想回到高中。于是给妈妈发微信,埋怨为什么当初没有同意自己复读,自己不想太早告别读书时代,不想那太早参加工作,觉得这个大学读得不好,想再上一遍大学,弥补原来的遗憾。接着他越说越气,又有点怨恨妈妈阻止自己用QQ骂人,觉得妈妈应该让自己破罐子破摔,因为觉得自己没希望了,甚至还怀疑自己是抱错了,不是亲生的。妈妈劝了他很多,后来燕鲲鹏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可是他又担心谈的时候很好,能理解很多东西,等自己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时,又不会这样想了。
妈妈十分紧张,带他去医院找医生,医生再次调整处方。然而这次情况更糟糕,午睡起来就开始情绪低落,跟妈妈聊天聊得好好的,开始叹气,红着眼圈说活得太累,想自杀、想杀人。虽然他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妈妈劝说后会很快平复,这次妈妈劝了很久也没有用,直到次日早上起来才恢复平静。无奈,妈妈只好换个更高明的医生进行诊断,经过几次调整,终于没有再出现前面那些可怕的现象,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药对胃有刺激,虽然每次都是按照医嘱,饭后吃药,但还是经常呕吐。于是再找医生,被告知在吃饭中途吃药,这才不再莫名呕吐了。
一天上午,燕鲲鹏和父母去超市,选好东西后他们一起向收银台走去,欧阳文英想起还有一样东西要买,于是让燕鲲鹏和爸爸一起先去收银台。超市里人非常多,走着走着,人群就把燕鲲鹏和爸爸隔开了。燕鲲鹏前面的一位女士被后面一个人的推车撞到,他却莫名紧张,非常担心别人会误以为是自己撞的。尽管燕鲲鹏当时并没有推车,但他害怕万一别人怪自己,很难解释清楚,此时爸爸快步走在自己前面,他想赶却怎么也赶不上,他十分着急,于是非常大声地喊爸爸,由于紧张、激动,他的喊声变成了大吼,燕成峰听到吼声回过头来,看到儿子可怕的眼神十分诧异,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于是停下来等着儿子。燕鲲鹏紧走几步,跟上了爸爸。因为自己想像的可怕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的情绪马上平复下来。等欧阳文英赶来时,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排队等待收银时,爷儿俩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给欧阳文英,她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发生的故事。燕鲲鹏已经二十出头了,但与人交往的能力有些欠缺,一旦发生了事情不知如何处理才好,可又怕别人说自己幼稚,不希望自己这么大了还要让父母来保护。燕鲲鹏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项,要多跟别人交流自己的感受。
有一天,燕成峰上班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冒充儿子的陌生QQ发来的消息,当时他非常忙,没时间看手机,那个陌生人见燕成峰一直未回复,只打了一个QQ电话就再也没说话了。燕成峰看到消息后立马将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欧阳文英,欧阳文英告诉他这是骗子。回到家后,燕成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儿子,燕鲲鹏由此想起自己去年暑假曾冒充明凡的QQ加王莹的事情,本想利用他们之前的矛盾来挑起双方的冲突,没想到反而还增进了他们的友谊。燕鲲鹏明白了骗局总有被戳穿的时候,想到自己曾经冒充本专业的同学在全校到处加好友骂人,刚开始明凡、王莹、沈英杰他们吃了点小亏,那些无缘无故被骂的同学也不知道这个报复社会的人是谁。随着被骂的同学越来越多、那两只墙的影响力非常大,再加上认识燕鲲鹏的同学也好,不认识他的同学也罢,都打听到了欧阳文英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墙都找过她,“燕鲲鹏”这个名字逐渐在那些陌生的同学中传开,最终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燕鲲鹏有一次在网上看小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个相关视频——一位美女翻唱周杰伦的《青花瓷》。出于好奇,点开来看,发现里面有很多她翻唱的歌。燕鲲鹏觉得她长发飘飘的样子很像自己曾经在QQ上玩过的《心动女友》中的女主角。他此时对她稍微有点兴趣,想在网上查查她叫什么名字,可是并没查到这位美女的姓名,只知道其艺名叫“亮声小斐鱼”,听了她很多翻唱的歌后还逛了逛她的微博,发现她除了喜欢发自拍,自己经营了一家宠物店,还特别喜欢旅游……他看完后流下了伤心的泪水。此时的燕鲲鹏内心非常复杂,十分羡慕她的美貌和她丰富多彩的生活,想见她、和她交朋友,又觉得不太现实。每当燕鲲鹏看到特别漂亮的女生,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感觉自己这辈子要完了,总是会在心里问自己还有希望吗?想到自己读高中的时候,每年到了“十一”都会想起自己的表姨,尤其是在10月3日那天想得特别厉害,想着想着就不禁流下眼泪。燕鲲鹏在伤心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一个人在房间里生闷气、不想说话,有时还用撞头来发泄,经常对父母不耐烦,不断责怪自己:高考后的暑假本希望在大学交到一个能让自己温暖的异性朋友,过上美好的大学生活,可现在呢?在大学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一天都没过!还在继续受气!休学前两年半的日子可以说是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我怎么会这么废物、一无是处、没本事、无能,没有哪个女生愿意和我做朋友,只会在学习上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找我。本来即将成为朋友的那个女生喜欢别人去了,自己被她利用了都还不知道,两次评比“三好学生”都没评上,班上每次都只有一个同学给我投票,大一下学期本来可以考得很好的,哪知道被一门挂科率几乎为零的课拖了后腿,煮熟的鸭子都让它飞了,那次被骗的时候自己已经知道对方是骗子却无法脱身,还有之前期末考试的成绩一直稳在全班前五名的自己到了大三竟然滑到了第七八名……一个人看到自己的处境这么窝囊,心里能好受吗?面对这样的处境自己现在已经是无力吐槽,但一个人千万不能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呀!想起这些,他心中的内疚感、自责感、自卑感交织在一起,对自己说过的话竟然食言了,感觉非常愧对自己,同时也在忍受着一种无法忍受的窝囊,所以燕鲲鹏看到漂亮的女生因望其项背而流泪已不足为怪。
在此期间,燕鲲鹏一直在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赵政阳那么优秀,没有明凡那么活泼开朗,没有沈英杰那么招女生喜欢,没有胡麟那么帅气……虽然他通过了计算机等级考试和大学英语四级,每学期都能获得奖学金,但这些小小的成功对他来说并不能扭转自己当前的局面。从理论上讲,燕鲲鹏失败的原因有很多,学习成绩不够好并不是完全败在了学习能力上,学习方法不对是最主要的原因;而做人失败也并不是完全输在了人格魅力上,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没有能够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因为没有自信而导致听别人说话总是错误地理解别人的意思,误解或猜忌别人的行为。事实上,燕鲲鹏不是不能和别人好好相处,也不是完全没有亲和力,而是和自己相处时间越长的人就越不能好好相处。燕鲲鹏并不是没有优点,只是很多的优点都让自己的缺点给掩盖了。如果一个人的思想都已经腐烂到根上了,他即使有再多的优点,也一样会被自己致命的缺点掩埋。就好比一个植物要是连根都烂了,给它再好的养分也没用。燕鲲鹏在家的这段时间通过与这段时间在家通过和父母的交流,他逐渐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有一些类似于像热爱学习之类的优点。每当燕鲲鹏想起之前中高考失利,以及自己曾经做错的事、说错的话,或者见到漂亮的女生,都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非常失败,甚至没脸见人。不喜欢别人尤其是很优秀的人喊自己的名字,觉得自己不配,甚至还很讨厌自己的名字,觉得自己恶心。实际上,燕鲲鹏的失败在能力上是偶然,在心态上是必然,是自己打垮了自己。
在治疗过程中,欧阳文英发现儿子有时候会搜复读学校,情绪又有些低落;有时还会做不愉快的梦,心情会有些烦躁;脑子里经常盘旋别人指责自己的话,仍在想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能够通过与家人聊天化解。她总结出儿子的主要问题就是负面情绪较重,习惯汲取负面的东西,看问题总是从负面角度看;不开心的事情总是萦绕在脑海,且反复提及;讲了道理会明白,甚至自己也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但感情上仍难以接受;报复心强,似乎难以戒掉骂人的想法;如事情未朝着自己的预期发展,或者急于想做的事情需要等待,会产生烦躁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