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又接着冷冷道：“他们设了一局没有输的赌局。”
有的人赢了，却还是输了。有的人输了，却还是赢了。
是以任何时候，输赢一事，全在你如何去看。不论最后是谁从天衣大会上成功胜出，成为无缝天衣新的主人，最后的赢家绝对还是天君子他们。
“不只是在场下，场上的赢家岂非也是他们。”
大小姐只觉说不出的冷。
“不错，他们既然敢举行天衣大会，就一定有足够的把握保证无缝天衣不会落入其他人手中。”
沈沉也忽然感觉说不出的冷。
窗外没有风，屋内也没有风，可就是觉得风冷如刀。
看不见的风，这是种只能感觉到的风。
可当你感觉到后，这种风又变成了一种压力。
无形的风，无形的压力。
只不过风和压力都来自人心。
于是压力就消失了。
压力消失的一瞬间，风也停止，一切也都静止，天地间仿佛一片寂静，只留下风吹过后的残局。
沈沉手里冷汗如雨，冷汗又忽然间被握成热汗，紧握着拳头道：“百里探云说钓的是钱，上钩的是人。如何钓钱我已明白，上钩的是人是何意思。”
大小姐道：“只有愿者才能上钩，准备在天衣大会上比武的人岂非都是自愿来的。”
沈沉脸上满是不解之色，“上钩之后呢？”
大小姐扭头看向他，眼光里尽是微笑之意，道：“鱼儿若上钩会怎样？”
“就只剩下了死。”沈沉面无表情。
大小姐眼里的笑意更浓，浓的像酒，醉人的酒，“所以人若上钩呢？”
沈沉沉默。
沉默中目光并没有黯淡，反而更明更亮。
鱼儿上钩，是因为人在钓它。钓它是为了吃它，所以它必须死。
人上钩，是人在钓人。人钓人也是为了吃人，可人吃人分两种。
活着吃和死着吃。
沈沉眼里忽然像是点开了一盏灯，立刻开口，“也是死。”
人只要上了钩，无论是死是活就都没什么分别了。
原因很简单。
沈沉也自己说了出来，“因为上钩之后就只能任人摆布了。”
可是他又忽然问道：“那他们准备如何对这些自愿前来参加天衣大会的人呢？”
大小姐又看向了窗外，道：“百里探云说这个帮会虽然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会，但毕竟是近年来新成立的，想要更快立足更快崛起，非要有大量的人才支撑不可。”
“而来参加天衣大会的人无一不是江湖中出类拔萃的人。”
声音冷，人更冷。
沈沉的人已如一座冰山。
大小姐也道：“并且天衣大会是以比武论输赢，这样一来岂非能更好的帮助他们识别人才。”
沈沉却道：“但被他们看中的人就一定会入他们的帮会。”
“所以说上钩的是人，先钓的是钱。”
“用钱？”
“金钱岂非是世间打动人心最快、最直接、最有效的武器。”
“不错，金钱的确是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武器。”
“没人会拒绝金钱带来的诱惑。”
“可如果有人不爱钱呢？”
“世上没有不爱钱的人。”
大小姐说的很坚定。
可沈沉的目光更坚定，说不出的坚定，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形容出这种坚定，因为他就不爱。
“如果一定有呢？”
“那就只有死了……天君子一定不会让拒绝他们邀请的人活着离开青州城，谁拒绝谁就非死不可。”
“因为他们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会，不能允许有任何一点机密泄露出去？”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不过……”
“不过怎样？”
“来参加天衣大会的人很多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无门无派，过惯了自由散在的日子，只怕受不得别人的约束。”
“只要给他们很多钱，无论是再英雄的好汉，无论在哪过，都会过的很自由。”
“不错，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可剩下的那些各门各派当中的高手呢？只怕就算是给再多的钱，他们也不敢背叛师门吧。”
“敢不敢是一回事，会不会又是一回事。”
沈沉不懂，没有说话。
大小姐似是很有耐心，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缓缓道：“敢不敢在于如何想，会不会在于如何做。”
沈沉似是已明白，慢慢开口，慢慢道：“如果他们不敢背叛师门，天君子就会帮助他们先解决后顾之忧？”
大小姐似笑非笑道：“那么那样一来，他们就得非背叛师门不可了。”
沈沉叹息道：“天衣大会说是天衣大会，不过是一场说得好听的比武打擂而已，可却能使这个帮会获得不可想象的人力和财力，能策划出这个计划的人一定是个完美的人，而这个计划也……的确很完美。”
“岂止完美，简直天衣无缝，环环相扣，没有任何破绽。”
大小姐的声音说不出的欢快，脸上说不出的兴奋，整个人说不出的激动，就好像这个计划是她想出来的。
沈沉没有注意到她的欢快、兴奋、激动。
他也更是没有一点欢快、兴奋、激动之意，脸上甚至连一点惊叹的表情都没有。
他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一张脸仿佛已凝结，凝结着一层寒冰，“计划的确天衣无缝，可全是因为无缝天衣。”
他的声音更冷，和目光一样冷，冷如一柄要杀仇人的刀，又接着道：“如果没有无缝天衣，这个计划怎能如此完美。如果没有无缝天衣，就根本不会有天衣大会，也根本不会有这个计划。”
话音已落完，可他的话却没有说完。
话在眼里。
眼中似是燃烧着一团火，愤怒的火。
这团火没有形状，没有声音。
眼睛本就是人的第二张嘴，说的本就是无声的话。
因为吐露的是心声。
眼睛这张嘴可以更清楚的表达出心里的话。
如果心里的话用嘴说，反而会无趣很多。
只可惜人们往往大多时候都会用嘴说，而不是用眼睛去表达。
沈沉眼里有火，口中也带着火气说道：“无缝天衣是武林至宝，可更是世间奇物，本应只可远观，现在却被人玩弄于鼓掌，卷入红尘是非。一件无上的奇物无意间就成了凶物……歹人为非的凶物……实施阴谋的凶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