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竟果真站了起来,而且居然还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可惜他错了,这个人也知道,“白蛇的独门暗器灵星针,一旦中身,毒发必亡。可现在显然还没有到毒发之时,是以你最后的那一口气便能一直留着,可以使你站着,也可以使你倒下,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你在我掉以轻心之时将刀拔出并发出最后一击。”
少年脸上的痛苦之色仍在,身体却已不再发抖,“不错,我一直在找这个机会。”
“可这个机会你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没有笑,没有怒,没有高兴,没有叹气,没有任何表情。
他接着说道:“因为我不是来杀你的,所以这个机会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谁知少年却道:“那你现在该把解药拿出来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白蛇独门暗器灵星针的解药,但我知道你的解药一定能够治疗我体内的灵星针之毒。”
刚才没有笑,这时候这个人笑了,咧嘴一笑像哭一样,“就算我有解药,你怎知我给你的就一定是解药而不是更加厉害的毒药?”
少年就没有真正笑过,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没有笑,沉声道:“因为你说过我不能死,你也不是来杀我的。”
“这不是最重要的。”
少年的面色也如声音一般沉重,“最重要的当然是你根本不必给我毒药。无论你是否送我毒药,我最后都难逃一死。如果你是来杀我的,根本不需要对我再下毒手,我还是会毒发身亡。如果你是来救我的,那么完全可以等到我毒发之时已无一战之力之际,强行给我服下解药。”
“你很聪明,知道现在只能听我行事,我最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了。”
说完,这个人便把解药从怀里掏了出来,三个褐色药丸。
现在这三个药丸都已经到了少年的肚子里,少年刚才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吞下。
吞下之后,痛感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只觉说不出的舒服,身上的气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渐渐恢复,但还是虚脱无力,就跟大病过后一样,苍白的面上找不到一点血色。
然后就走了,跟着这个人离开房间,下楼而去。
因为少年现在毕竟只能听他的。
少年忽然低声道:“我好像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这个人向后转身道:“我叫胡离,狐狸一样的胡离。”
少年微微一怔,道:“好奇怪的名字。”
他一开始只觉得这个人甚为奇怪,没想到这个人的名字也是这样的奇怪。
“你一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少年的确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很多人的名字他都没有听过。
“但今夜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名字,并且永远不会忘。”
少年迟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已记下了这个名字,胡离,狐狸一样的胡离。
下过楼梯,到了一楼的大厅。
天还未亮,近月楼也没开门迎客。没有灯,却有人,一共十二人。
十二个人手里没有刀,没有剑,更没有任何兵器。
他们手中拿着的是抹布和扫帚。
抹布在擦桌子,扫帚在扫地。
这么早就开始打扫,只是为了天亮以后的天衣大会。
所以他们打扫的很认真也很仔细,就像捕快在查找凶手一样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十二个伙计连一眼都没有看少年和胡离,胡离的眼睛也只是在目不转瞬地注视着前方,仿佛这十二个伙计根本就不存在。
少年却在看他们,看他们的手。
他们手里拿着扫帚和抹布,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可如果把扫帚和抹布换成了大刀和长剑,就一定大有看头了。
看他们一个个生疏、僵硬和错误的动作,必然是很不习惯于手中软软的抹布和细细的扫帚。而若是换成刀和剑,就一点也不显得生疏和僵硬了,反而会举重若轻,巧妙高明,将刀剑的用途发挥的淋漓尽致。
少年心中一凛,这分明就是十二双经常用刀使剑的手,而且还是非常善用十分会使……这根本就是十二个武功一流的高手。
如果只是善用刀,会使剑,当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可若要将呼吸之声轻微到常人根本听不到一丝一毫,非是有二十多年的深厚内力才能做到。
常人听不清楚,少年却听得清清楚楚,也是明明白白,十二个人的呼吸声固然很轻,最轻的却还是他们的脚步声。
呼吸声多少还能听到一丝,可脚步声却一丝也听不到。在各种各样的座椅板凳间来回穿走,每一脚都结结实实地踩下,但就像是踩在了极柔软的棉花上,未曾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说这十二个人没有长脚,少年一定深信不疑。
偏偏十二个人十二双脚俱是真真实实,如假包换,比正常人的脚还要正常。
正常人当然不会有这样厉害的脚,正常人也当然不会出现在此时此处。
此时是十月初十的前一天夜里,此处是近月楼中。
十月初十,近月楼上。无缝天衣,胜者居之。
所以十月初十的前一天夜里的近月楼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无论发生任何事,就算有十二个没有腿没有脚的人在地上直立行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看来楼近月为了确保天衣大会万无一失的顺利举行,果真是煞费苦心,连打杂的伙计都是花重金请来的一流高手。
这十二个化装成打杂伙计的一流高手,如若趁此一拥而上,以少年现在毒性还未全解,一身功力只剩十之一二,只怕会在顷刻间被乱刀分尸。
不是只怕,而是一定,就算身边多了一个狐狸一样的胡离,也一定无法活命。
这一点少年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当他再走几步,陷入包围后,十二个人中必定会有人从袖中取出软剑,从靴子里掏出暗器,从桌面下抽出大刀。
可是他错了。
他跟在胡离身后,从第一个人身边擦肩而过,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一直到最后一个人的后背都被他拉开一丈远时,十二个人都没有动手。
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扫地的扫地,该做什么的做什么,手里的活片刻都没有放下,仿佛他们都是瞎子聋子,完全没有觉察到身边有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