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卓超群之间有何未完之事?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卓超群已死,知道的人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所以世上再没有人会知道他和卓超群之间究竟有着什么约定。
因为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去了。
卓超群死了,他还能对谁诉说。
卓飞云?
卓超群的遗子卓飞云?
卓飞云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他几乎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徒敬天现在只想要他的命,又怎会对他吐露心事。
他忽然觉得今夜实在是太漫长了,江湖实在是太大了,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自以为已很了解卓超群,而实际上只是自己这样认为。
也许自己根本就不该来的。
他没有后悔,他从不后悔杀卓超群。他只是太累了,累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司徒敬天当然不会觉得累,更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展颜欢笑道:“卓公子可是已经准备放弃了?”
“既然挣扎无用,放弃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说是吗!”
卓飞云强颜欢笑,可笑的实在是比哭还要难看。
司徒敬天却已笑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只不过小孩子若是看见了一定会被吓哭。
他因为大笑而露出的两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就像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后现出的獠牙。
“所以我真的是要多多感谢卓公子。若不是卓公子为我解决了卓超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现身的,更不能踏进屋内半步。”
“不错,你也的确是应该谢谢我,江湖上谁都知道游龙银枪是风雷斧的克星。”卓飞云面上只有无奈,“卓超群一死,世上便再没有人会使游龙银枪了,江湖上也再没有人能奈何你了。”
司徒敬天脸上春风般的笑容忽然变为了寒冰般的凝重,慢慢把手负在背后,缓缓转身看向窗外。
窗外的明月离他很远,他的目光也似是变得很遥远。
“我曾跟卓超**手六次,六次全败,若非我有一身很好的轻功,便是有六十条命,也难逃游龙银枪。”
“我知道这六战也恰恰是你成名江湖的开始。”
“因为江湖上谁都知道卓超群的游龙银枪向来出手必中,从无例外,却唯独只有我能够全身而退。”
“所以从这之后你人生的目标就从杀人变成了杀卓超群。”
“而且还要将游龙银枪在神兵榜上排名第八的位置换成风雷双斧。”
司徒敬天霍然转身,两双蒲扇大的手往桌上重重一拍,盯着卓飞云又接着道:“现在我的目标终于完成了。”
“可你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卓超群没死在我手上,我毕竟没有亲手打败他。”
“所以你根本不用感激我。”
“我现在只想把你撕碎。”
司徒敬天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卓飞云没有看司徒敬天,只是在看手中的酒杯,酒杯在他双指的拨动下来回旋转,他的目光也在转动。
“你虽不必谢我,但我也没有阻乱你的计划。“
他轻轻一笑,又继续说道:“相反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你。”
“哦?”
司徒敬天慢慢挺直了腰,抱着手冷冷地俯视着卓飞云,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俯视脚下苍生。
他实在想不出一个死到临头已经认命之人还能挣扎出什么花样。
他实在想不出卓飞云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我知道你今夜一定会来,所以便先杀死了卓超群。我知道你来一定是为了无缝天衣,所以无缝天衣现在已是你的了。”
卓飞云脸上的微笑让人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正在等待主人回话的奴仆。
只可惜他不是司徒敬天的奴仆,司徒敬天也不是他的主人。
所以司徒敬天用不着给他回话。
所以他只是在等司徒敬天拿镇魂盒。
镇魂盒在他腿上放着,如同熟睡的婴儿一样安详。
片刻已过。
镇魂盒却还是在卓飞云腿上放着,甚至比熟睡的婴儿还要安详。
司徒敬天竟没有上前去拿。
司徒敬天的确是没有动,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只是缓缓开口,沉吟着道:“你是想用无缝天衣来换你一条命?”
“我本就该把无缝天衣献给你,我现在也只能将镇魂盒乖乖送上。”
卓飞云的笑容很真诚,也很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任谁看到后都不会起疑。
但司徒敬天还是没有去拿镇魂盒。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对你动手?”
“当然是因为无缝天衣一直在我手上。”
“无缝天衣只要一直在你手上,我就一直不能对你动手。我只要一动,你就能立刻把镇魂盒扔到窗外,并且我必定无法及时阻止。”
“而近月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来了很多人,镇魂盒若是掉到楼外,你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决计不能再找回来。”
卓飞云神色平静,整个人更是稳如泰山,就好像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好像他已抓住了司徒敬天的把柄令司徒敬天不得不乖乖听他的话。
司徒敬天却果然好像有点着急了。
“可你还是要把无缝天衣交给我。”
“这是我最后活命的机会。”
“但并不是唯一的机会。”司徒敬天的目光忽然变得如剑一般凌厉,盯着卓飞云像是要把他刺成筛子,“毕竟无缝天衣只有在你手中我才不能对你动手,你也才能一直要挟我。”
“看来是这样的。”
“可无缝天衣若是从你手中离开,你也就没有了跟我说话的资格。”
“非但不能再这样继续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反而还得必须听你的话,你让我活着,我就得活着。你让我死,我就得死。”
卓飞云现在乖巧的也像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司徒敬天看起来却像一个恶魔。
恶魔的目光,恶魔的微笑,恶魔的口气。
他也本就是一个喜欢杀人的恶魔。
“那你还要把无缝天衣交给我吗?”
卓飞云悠然道:“在这个时候,十个人中只怕会有九个人会继续选择将无缝天衣握在自己手中,因为谁都不愿意听别人的话,谁都不愿意把说话的权利交给别人,谁都愿意自己说话。”
司徒敬天深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收缩,盯怪物一般盯着卓飞云一字字道:“但你还是要选择把无缝天衣交给我。”
“我只是没有选择。我若不交,非死不可。”
“你交过来难道就不会死了吗?”
卓飞云现在还没有死,只是因为无缝天衣在卓飞云手中令司徒敬天有所顾虑。若是当真把无缝天衣交给了司徒敬天,让司徒敬天没有了任何顾虑,卓飞云岂非就会立时死于非命。
这一点司徒敬天当然是知道的。
而卓飞云莫不是比司徒敬天更清楚其中的利害。
可他却还在笑,先是欢笑,又是大笑,那么轻松,那么自然。
他竟还能笑的出来,并且笑的还是这样有力量,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换了一种姿态。
“所以那就要看司徒大爷准备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