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毕竟还是传出了声音。
“你要走了吗?”
“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
“所以你才要把门关上。”
“我不想因为我让你有所牵挂,分散注意。”
“但你毕竟还是没有忍住。”
“因为我想给你一点帮助。”
“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
“那你会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一直都在听啊。”
“那你记住,天衣大会上有几个人是你必须要小心的。”
“你说。”
“天罡派的掌门丘煞。”
“他炼的是……天魔大化功?”
“天魔大化功没有破绽。”大小姐似是顿了顿,“所以你千万不能给他施展天魔大化功的机会。”
“我记住了。”
“还有万仞山庄的庄主万归。”
“据说万仞山庄的暗器连神仙都不能躲过。”
“幸好你有软金甲。”
“我已穿上。”
“十三香的总香主夜长梦的迷魂香据说当真能将人的魂儿都迷住。”
“那我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灵魂的……鬼。”
“南海七仙岛的岛主言无忌虽然是一身邪功,但却从来没有用过兵器。”
“所以我绝对不能与他比拼内力,而他偏偏不懂刀法。”
“而天下剑法最快的云追风和天下剑法最狠的风平浪非但很会用剑,更懂刀法。”
“但他们不懂玄铁刀。”
“你还记得前夜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个冰山般的女子吗?”
“我记得她武功很高。”
“那你记住她还有一个名字。”
“你说。”
“魔女。”
“魔主就是他的哥哥?”
“对,她就是魔教教主的妹妹。”
“所以她就是我这次天衣大会上最大的对手?”
“你最大的对手还不是她。”
“毕竟还有虚情道人和凌巅……以及天君子。”
“你不用担心虚情道人,因为虎威真人今天也会来参加天衣大会。而凌巅也和卓超群一样,都是为了覆灭他们的阴谋才要假装投靠他们的。至于天君子,他会不会出场都还很难说。”
“那我最大的对手是谁?”
“就是那个穿白衣的老头。”
“我的确是看不透他的虚实。”
“那只因为他本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是谁?”
“天衣老人。”
“也就是说他又活了过来……可他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也许他本就没有死。”
“那他一定就是我最大的对手。”
“前提是如果那个人没有来。”
“哪个人?”
“神灵玉箫的主人。”
“萧夜雨也要来?不错,他也本该来的。”
“神灵玉箫在神兵榜上排名第四,玄铁刀只排第七,对付他,你有把握吗……”
“我……我不知道……”
“还有他……他也来了……”
“他终于还是来了。”
“你有信心打败他吗?”
“这柄刀就是他给我的。”
“那……”
“那我就必须只能打败他。”
“我这里还有一份天衣大会参赛人员的出场顺序,我给你……念念……”
“不用念了。”沈沉不给大小姐说话的机会,又接着道:“因为我会第一个出场。”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掉入他们的阴谋。”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再见。”
“可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你说。”
“请告诉百里探云,我会证明我比他强。”
沈沉走了。
别已告完。
告完别之后该做什么?
换衣。
上战场前岂非都要换上新衣。
沈沉换的不是新衣,只是一身干净衣服,上面还残留着好闻的淡淡清香。
虽然仍是一身如墨黑衣,但穿上之后,沈沉整个人都有了精神,就像一个三个月没有洗过澡的人好好地洗了个澡,全身都散发着不一样的锋芒,再无昨夜给他留下的丝毫痕迹。
也许每一个换上新衣的人都会用一种全新的姿态来面对生活。
新衣已换完。
换完衣服后该做什么?
上战场。
沈沉就在上战场的路上,刀在鞘中,鞘在手中。
街上的雾早已散去,是被朝阳赶走的。朝阳是被街上的人赶走的,街上的人又是被正午的阳光赶走的。
空空荡荡的街上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
那赶走正午阳光的又会是什么?
天衣大会吗?
天衣大会的确就要开始了。
阳光照在沈沉的身上,却没有赶走沈沉心中的冷漠,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阳光。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是拿着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谁也不能看出是高兴还是悲伤,谁也不能看出有没有高兴有没有悲伤,就像谁也不能知道他此去一行,可有归期。
街上忽然走来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跑到了沈沉面前。
沈沉没有停,还在继续向前走。
孩童拽着沈沉的衣角。
沈沉仍是没有停,连一眼都没有看。
孩童对沈沉说:“大哥哥也是要去近月楼吗?”
沈沉停下了。
孩童又说:“大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大家都去了,没人陪我玩。”
沈沉立刻开口,“不能。”
孩童问:“为什么?”
沈沉仍是直视前方,“因为会死人。”
“大哥哥也会死吗?”
“也许会吧……我不能保证我能活着离开。”
“可大哥哥还是要去。”
“因为大哥哥要去当正义的英雄,”沈沉顿了顿,“正义的英雄是不能怕死的。”
“我也想当正义的英雄。”
“每个人都会在某一天成为正义的英雄,你要做的不是等这一天的到来。”
“那要做的是什么?”
“是自己创造出这一天。”
这一天,的确是沈沉自己创造出来的,没有人逼他,他自己选择了正义,对抗邪恶。
这一天,也许会是沈沉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因为他可能会死。都说人在临死前会看到过去的事,那沈沉现在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长着一张瘦脸,穿着一身黑衣,拿着一柄弯刀。
长得跟他一模一样,却不是他。不是现在的他,是从前的他。
因为眼睛。
那个少年的眼睛里只有冷漠,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布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关心,他也不必关心一切。
而沈沉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是那种可以温柔全世界的温柔。
那个少年在冷笑,就像是在对沈沉说你真没用,竟然变成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样子,居然会相信有正义。
沈沉也笑了,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什么都不用说,向前直走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的选择决定他成为了什么样的人。
现在街上才是真的一个人也都没有了,而且也没有了正午的阳光。
正午的阳光被赶走了。
赶走正午阳光的不是沈沉,是风,是云,是电,是雷。
风在呼啸,云在变黑,电在撕裂,雷在鸣叫。
天变了。
天要下雨。
可昨夜的天空不是已向所有人宣布今天会是一个无风无雨之日吗?
沈沉不知道。
沈沉只知道他已无法回头。
即使能够回头,他也不会回头,因为他选择了正义。
街上已大雨如注。
风雨中走着两个人。
两个穷酸秀才模样的人。
“那个少年就是沈沉吗?”
“一定是他。”
“可惜你我两人还要急着赶路,不能一睹英雄风采了。”
“见不到也好,那样天衣大会就会成为我们永远的梦。”
“我想他一定会成为英雄的。”
“我想他一定不会死。”
“可他一上天衣大会就必死无疑,也非死不可。所有人都想他死。”
“那只是你梦中的结局,我的结局里他永远不败。”
结局都是早已注定的。
有时候你以为是起点,可到最后才发现那是终点。有时候你以为那是开始,可到最后的最后,才知那是结局。可又往往在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开始才刚刚开始。
既然结局都已注定,我们为何还要苦苦追寻一个已注定的结局?
因为世间永远没有结局。
结束的只是我们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可故事里的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