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下之意岂非也是说杀死钟神秀的人也是他。
屋子里顿时响起阵阵惊呼声,就好像天空炸了个轰雷一样,但轰雷也不可形容出呼声中的惊讶。
尤其是风平浪心中的震惊。
没有人能知道风平浪心中的惊骇,简直比有人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剑一点也不狠还要令他感到震惊。
风平浪所震惊的不是老人的智慧,而是老人的人。
这个年迈的老人仿佛什么都知道,仿佛世间已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老人究竟是谁?
不过无论他是谁都已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在江湖上混的人,一定不能知道的太多,就算知道了太多也不能说太多,知道的越多,说的越多,往往死的越快。
风平浪还没有动手,可他若是准备要一个人的命,那么就等于是宣判了这个人的死刑。
因为他是风平浪。
风平浪的剑太狠了。
而他的心更狠。
心若不狠,剑又如何狠。
这个白衣老人已非死不可。
可风平浪还是没有动手。
剑在桌上,风平浪的手早已握住了剑柄,紧紧地死死地握住,剑柄上缠着的上好绸布已被掌心沁出的冷汗浸透。
老人没有看他,还是没有看他,仍是在慢慢啜酒。
风平浪的手慢慢松开了剑柄,掌心冷汗如雨。
他的心虽狠,但更缜密。老人既然敢当众揭穿他的身份,就一定不会怕他的身份。
有足够的实力才不会害怕。
风平浪叹了一口气,淡淡道:“这些事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他自信这些事做的滴水不漏。
这些事连在一起就是一个计划,计划的目的就是要杀钟神秀,借路峰回的名杀死钟神秀。
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路峰回觊觎钟神秀宝剑已久,路峰回若是杀死了钟神秀,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图剑害命,根本不会怀疑到风平浪头上。
所以他先杀死路峰回,再易容改装成路峰回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近月楼,让所有人都看到路峰回和钟神秀同时现身天衣大会之上,而大会开启的那一刻,万众瞩目,正是杀人的最佳时机。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场下发生的事,也根本不会有人看见他杀死了钟神秀。
杀死钟神秀之后,再将钟神秀的尸体放在一个永远不被人找到的地方,然后他仍是扮成路峰回的模样在街上行走,并且还故意将钟神秀的那柄宝剑时常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引人耳目。
等到人们都发现是路峰回害死了钟神秀后,他再变回原来风平浪的模样。
这样一来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没遇见这个老人之前也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计划顺利进行,更是无人可知。
莫非这个白衣老人不是人,是钟神秀和路峰回化成的前来索命的厉鬼?
老人当然不是厉鬼,只是一个比厉鬼还要恐怖的人。
连鬼魂都不能知道的事他却偏偏知晓,岂非是比鬼魂都厉害。
老人淡淡道:“因为我知道,所以我知道。”
风平浪没有说话,他已说不出话。
老人的这个回答根本完全算不上一个十分很好的回答,但却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回答……足够说明很多事。
这些事都是些什么事,风平浪心里当然明白。他现在更明白老人刚才所说的为什么要杀钟神秀的那三个原因,并不是指路峰回,指的就是他。
所以他已不敢再看老人一眼。每看老人一眼,他都会觉得老人身上长满了剑一般锐利的尖刺。
老人也没有看他,老人那遥远的目光仿佛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可风平浪却觉得老人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看,令他如坐针毡。
还有屋子里的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敌意,是那种随时准备拔剑出击的敌意。
若目光也能杀人的话,自己现在定是早已千疮百孔血肉横飞。
他当然知道众人若非是碍于他武林三剑的威名,早就群起而攻了。
他更知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交代,今后自己在江湖上便永无立足之地。
可他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轻轻甩到老人桌上。
他不用说话,他相信老人一定能懂。
只要老人说出十月初九那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定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他便可趁机喘息,谋取应对的方法。
每个人都能看出钱袋里最少也有三百五十两,比一百两多出了整整二百五十两,看见的人没有谁是不动心的。
桌上的三百五十两没有人动,可却自己弹珠般地弹了回来,正好飞回到了风平浪手中。
钱袋当然不会自己弹飞,可若是桌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真力,就自然能将钱袋震飞。
风平浪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便开口问道:“先生是何意思?”
老人缓缓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也应当明白。”
风平浪沉着脸。
不明白又何必再开口。
众人也不明白。
老人还是缓缓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十月初九的那一夜,近月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平浪笑了,笑意是那么勉强,笑容是那么僵硬,笑的那么努力,努力的在控制。
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老人耍了他,而是老人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
他一直有种感觉,这个外表平凡却不平凡的老人一定知道近月楼上发生的所有事。
因为这种感觉是除了这个老人之外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老人故意不说也不是为了故意让自己难看,老人并不难看。
并不难看的人是不会做难看的事的。
老人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风平浪还是想不明白。
众人更不明白。
众人只想笑,但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大小姐也知道这是一个不该发笑的时候。
这个时候只能破口大骂。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做。
所有人都已被老人显露出的实力所震慑。
却只有沈沉连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谁知老人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有人知道,这个人我也刚好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