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寒凉,转眼到了腊月。白天更加短了,倒是夜晚,变得无比漫长。南方的冬天有些干冷,雨水都在上半年。
汉北这偌大的省会,城市和山村也是截然不同。
云舞崖上终日山风呼啸,除了常年绿叶植物,其他树木的叶子都已经掉光,四处呈现出一片阴冷肃杀之气。
静雷庵里,林圆萍也在天未黑之前把火塘生着了,一切饮食所需,全依赖这一片火了。自入冬以来,她自感身体每况愈下了,而小洛近期也来得少。
“这丫头,越来越没有定性了。唉,哪一天我眼睛一闭,都没有人知道了。我也不强求她能把医术和武功哪怕传承一样下去,只求我死的时候,能有个人在旁边。”
林圆萍无奈地叹息着,趁着还有几分力气,给自己简单弄了点晚餐吃了,把火烧大了,偎在宽大的椅子里烤火。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清霞观那些情形来,那满天的云,那满山的花,满树的绿,神采奕奕玉树临风的人……
“师弟,是你在召唤我吗?”
日子每天都一样地过着,这阴冷的天气,似乎还要持续几天。
云舞崖山下不远的黄树冲里,雷氏夫妇看到天气寒冷,年底将至,愈发地思念起远方的儿子来。
夫妻两个在灯下坐着,猜测着儿子的归期,还有是不是会把儿媳妇一起带回来。
“这孩子,去年没有回来,今年肯定会回来。”
“那不见得,他的心大得很。重阳节的时候才回来的,这千里迢迢的,来回一趟也不容易。只要他在外头平平安安,咱们就知足了。”
夫妻俩闲聊着,却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顾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唯一的孩子身上。而雷雄,百忙之余也无时不在思念着家乡,几次提笔想亲自问一下父母亲关于自己的身世,但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盼着春节回家当面再问,因而,信也没有寄出一封。
汉北大学的校园里,学生们开始放寒假了。赵泱和王权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明年开春后,就是最后的实习阶段了,可以不需要回到学校来。
两个人早已迫不及待地买好了往广华的火车票,这时候,南下的人并不多,车上寥寥无几。
“王权,去我家公司实习吧!宝明和宝雄任你选。”
赵泱拉着王权的胳膊,欢快地说道,看车厢里人头稀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王权说:“你在哪里,我自然在哪里。只怕你家人不待见我。”
赵泱咯咯笑着说:“不就是我那个老顽固爸爸吗?你放心,这事我来安排。再说了,还实习什么呀,这公司迟早是我和我哥的。”
王权拍了拍她的手,却有些隐忧。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E国,此时也是白雪皑皑。天来服饰海外市场办事处,燕舞正用流利的E国语言接待一批又一批来访的人们。因为她不是本国人,考虑到诸多因素,她隔壁办公室那个高个子三十多岁的同事也调到自己的国家来了,仍然是担任海外市场部总经理。
天擦黑时,下班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冷得人直打哆嗦,燕舞跺跺脚,抬起头,看见这灰蒙蒙的天空,和城堡式的建筑,昏黄的路灯光,枯败的树枝上结满了冰珠,雪花还在一片片地飘落下来,落在并不太宽敞的柏油马路上,人们稀疏的脚印很快又被新下的雪花淹没。街头上各处的标示都是大大小小的外文,想找到一处中文,却是不易。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孑然一身,在异国他乡,离开祖国,离开家乡,离开那个人,已经是相隔千里万里了,隔着山隔着海,隔着一个世界了。
燕舞穿着长筒靴,手插在风衣的衣袋里,缓缓往住处走去。这寒冷的天气使得人更加生出些思乡的情绪来,她遥想起广华的冬天,同时不由得更加思念起那个人。
燕舞抬头看了一下,天完全黑了,没有一点星光,这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人。燕舞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市场部的总经理。
“彼得先生,是你?”
那个高个子的外国人裂开大嘴一笑,也用外语说:“燕小姐,我一直在留意你。这里的治安不大好,让我保护你回家吧!”
燕舞轻松地说:“好啊,那就一起吧!”
彼得走近了几步,说:“我有一句话要跟你说,我想了很久,开始不敢说,想来想去,还是要说出来才好。”
燕舞说:“彼得先生,我们天天见面,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这个外国人有些腼腆,说:“这不是工作,是,是……。”
燕舞调皮地笑着说:“你平时工作的时候,可是威风凛凛,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
彼得就用中文说道:“我喜欢你!”
燕舞说:“我已经订婚了,我有男朋友。”
彼得说:“这四个字我练习了很久,我说得标准吗?”
燕舞重复了一下,说:“我说,我有男朋友,我不能接受你。”
“他在哪里?”
“在我们国家,在南方。”
“但他不在你身边,都是没用的。”
“但他在我心里。”
“我还是喜欢你,我一定要喜欢你。”
“你走吧!彼得先生,我不能接受你。”
燕舞话音刚落,周围响起几声放荡的笑声,几个年轻的流氓围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
彼得紧张地问道,护着燕舞。
那几个人上下打量着燕舞,嬉笑着,在彼得面前挑衅地挥舞着拳头。
“你们走开,我要报警了!”
那几个人充耳不闻,开始在彼得身上搜索起来。
燕舞飞起身子,双腿连踢,瞬间就将几个流氓踢得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燕舞蹲下身子,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对着流氓头子说:“滚!”
彼得还在微微发抖,张大了嘴巴,那几个人已经抱头鼠窜。
燕舞笑笑说:“彼得先生,我不用你保护。倒是你,需要我的保护。”
彼得脸上极不自在,伸出一个大拇指,说:“你很厉害!”
“你快回去吧!当心他们找更多的人来报复。”
燕舞说着,身子已经离地,几起几落,飘一样地往前不见了人影。
彼得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这个俏丽的姑娘还会飞。
燕舞回到住处,打开那个木盒子,淡雅的香气飘散了出来,她心里在琢磨着姐姐的样子。她翻了一下日历,家乡的新年也快要到了。还要过得几天,她就要订好回国的机票。再次回去,也不算是毁约。她泡了一壶热茶,这茶叶也是在汉北带来的。她立在窗前,外面大片的雪花还在飘着,似乎没有休止。
第二天,依然是大雪封路,但有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天来服饰的办事处传开了。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条街道的人们都知道,这里有一个会飞的中国姑娘。
在香江,白玉也正在张罗回大陆来过年。她交待好了一切事物,只身坐了邮轮,一路颠簸,也终于在一个下午到达了岸边。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到了振飞武馆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秩序井然,一派生机,而且又新进了不少弟子。
雷雄正在和杨洪杰、王振讨论事情,白玉不期而至,几个人都是眼前一亮。半年不见,这个活泼调皮的白小姐明显变得稳重自持。
杨洪杰喜出望外,说:“师、师妹,你回来了?”
白玉微微笑了笑,从随时的行李箱里拿出来了几样礼物,说:“这是香江特有的,不准大批量进口,我带了一些给你们。”
待人们都散去后,白玉说:“你这个大老板,该带我去见我的亲妹妹了吧?”
雷雄无奈地说:“你走了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她又离开我了。”
白玉愣了一下,却并不责怪他,而是问:“那你想她吗?”
“但凡我有意识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她。”
白玉见他出自真心,发自肺腑,本想着责怪他,却说:“我相信你们之前真挚的感情,我的妹妹也是一样,不会因为时间和地域的距离,就把真情淡化了。我本来想尽快见到她,看来时候还没有到。”
赵泱和王权回到广华,贺文创已经开了车来接。这时,又是打工者返乡的高峰期,南下的人不多,北上的却是熙熙攘攘,接踵摩肩。
到了家,赵泱发现,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佣人们对自己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和认真了。
过了一会儿,一辆崭新的轿车驶了进来,里面的人把车停在花园外面的小路上。车里下来一个人,却是雷雄。紧接着,赵恒东和郭洁仪也下来了。
赵泱奔上前去,欣喜地说:“妈妈,爸爸,我回来了!”
郭洁仪张开怀抱,把女儿抱着,说:“乖女儿,你又长大了。”
赵泱拉着郭洁仪的手,把她牵到一旁,悄声说:“那个土包子来干什么?”
郭洁仪瞪了她一眼,说:“他可不是土包子,以后不许这样说他。”
赵泱撅起嘴巴说:“哼,你们就那么看好他?我在家里的时候,他不可以出现在我们家。”
郭洁仪看见女儿这副娇态,说:“既然你这么排斥他,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