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爷俩说什么呢?”花婆婆手里拿着碗筷,笑眯眯的走了过来。
“我跟孩子聊天呢。”苏绍伟淡淡的应了一声。
“哦,那你们聊吧。今天做的简单,凑合吃一点吧。”花婆婆用手碰了一下苏不悔,笑着说道:“洗个手进来端菜。”
苏不悔乖巧的洗干净手进了厨房,看见花婆婆正盯着一锅米饭发呆。
“就这个菜,我爷爷能爱吃?”苏不悔看一眼已经做好的荠菜炖土豆,她轻皱眉头低语道:“我爷爷不是无肉不欢么?家里没有肉了么?昨天吃的荠菜丸子要不要拿出来热一热?”
“荠菜丸子他能吃?”花婆婆摇了摇头:“我刚让烧饼出去买了一块豆腐,给他烧个豆腐,这锅里面还有腊鱼也就行了。”
“我眼神不好,你把那花生米炸了,凑够了菜也就行了。”有一道腊鱼有盘花生米,再烫二两酒也就差不多了。
“荠菜丸子我调个汁儿也有一番滋味,奶奶我看不如再炒个白菜片。这点东西,都不够烧饼塞牙缝的。”苏不悔盘算着目前的几道菜,苏绍伟吃不吃饱不要紧,烧饼跟自己可是累了一天要吃饱饭才行。
“怎么,今天出去很累么?”花婆婆这才发现,苏不悔眼底泛着疲惫,着实心疼:“你爷爷刚说每个月给我加钱,家里钱足够用,你想读几年书都行。你不用这么辛苦的,女孩子家家的何必跟男人一样在外面挣命呢。”
“奶奶,你忘了那天烧饼师父说的话了?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越独立越会让人看得起。别的话我说了您也不懂,您就把心放好了,我肯定不会给您惹祸就是了。”苏不悔说完赶忙打岔:“一道溜丸子,一道土豆烧菠菜,一道烧腊鱼,一道油炸花生米,一道烧豆腐,再切半个白菜也差不多了。”
说着她拉着花婆婆往门口走:“我爷爷难得过来一趟,我们俩一说话就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我看你不如陪他聊一聊天,让他开心一点。”
花婆婆脸上浮起一丝犹豫来:“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我什么也不懂也不会说话,我更怕他生气。往后就来了怎么办。”
苏不悔好笑道:“你不说别的,你就跟他说一说过去那几十年我太爷爷太奶奶都是什么样子的。我爸爸小时候的事情,再不济说我小时候的事情。说一说家乡的山山水水,说一说最近我跟烧饼俏俏们的趣事。不说你自己,就说咱们家,光这些三天三夜也说不尽。”
花婆婆颇为忐忑的搓着手心:“那他能爱听么?”
“有谁不惦记父母又有谁能忘记家乡?”苏不悔的话让花婆婆连连点头,觉得以前说这些苏绍伟似乎也没有排斥过。
她挑起帘子,一边走一边摘下腰上的围裙。走到苏绍伟身边,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苏不悔站在厨房门口的帘子后面,竖起耳朵听着花婆婆轻声说道:“念念是个孝顺的丫头,干活也麻利。”
苏绍伟没吭声,花婆婆顿了顿干巴巴的问他:“你还记得咱娘长啥模样不?”
苏绍伟别过脸闭上眼睛没吭声,花婆婆有些慌了,抬头望向厨房的方向。苏不悔挑起藏蓝色帘子,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示意花婆婆继续往下说,花婆婆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我记得很清楚,咱娘做饭的样子跟念念一模一样。我刚嫁给你的时候,咱娘干脆利落把家里家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要她一进厨房,就会把我撵出来歇着。念念也是这个样子,十来分钟就把我想了好几个小时的事儿给办妥了。”
“俺娘是个厉害的婆娘啊。”苏绍伟陷入了回忆当中,花婆婆在旁边低着头一边摆弄着手一边笑着说道:“记得那年说定亲事的时候不?咱娘挎着一个筐,里面放着两摞的大饼,走了十里路到俺家。老太太裹了一辈子的小脚,也不知道咋走的那些山路。”
苏绍伟满脸感慨:“来回二十里的山路,到了家,俺娘的脚上全是血泡。俺还问她疼不疼,俺娘说娶了媳妇儿是大喜事儿,疼也不疼。”
“咱娘长得真俊,她那眉毛长得最好看。又黑又长,弯弯的像柳叶似的。眼睛也大,嘴巴小小的,笑起来一对小酒窝,可甜了。”花婆婆看着苏绍伟,眼里满是柔情:“你长得真像咱娘啊。”
“哎,我老了,变了样子,跟娘不一样了。”苏绍伟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惋惜。
“最后那几年,娘的模样变了样子。你现在倒是有点像娘那个时候,更像爹。你说你咋长着长着也变了呢。当初我一眼没认出来,总觉着你像娘跟她一个模子。可我当时看见你,我的天爷啊,我还以为咱爹活了呢。”花婆婆抹了一把眼泪,声音低低的:“咱爹咱娘吃了一辈子的苦啊,临了临了还念叨着你。”
苏绍伟心里很难受,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起来。花婆婆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并肩坐着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苏不悔在厨房听不见动静了,小步走到门口轻轻挑起帘子往外看。见到这二人脸色凝重,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便明白起来,老太太果真听了自己说起了太爷爷跟太奶奶的事情。
年纪大了,谁还不有惦记的人啊。沉浸在悲痛里也好,也该让苏绍伟心里难受难受。为了前途,竟然狠心的几十年也不回家一趟。没有消息,让父母妻子苦苦等待。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最后死不瞑目。
不过该遭天谴的是苏绍伟,跟她奶奶可没啥关系。沉浸在悲痛中,吃了饭那也会消化不好的。苏不悔决定打散这个悲伤的气氛,端着一盘花生米走了出来。笑着问道:“你们猜猜,花生米该是什么颜色的啊?”
苏绍伟挑眉斜视着苏不悔,抱着肩膀哼了一声:“该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的。问这么蠢的问题,你还是大学生?”
花婆婆在一旁赶忙笑着打岔:“黑色的,黑色的,炸糊了就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