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雨水在空中飞舞,尘埃在高空飘浮,微弱的阳光积蓄力量悄悄渗透那不加修饰的云层。
烟雨舍里,赵阳茗认真地看着锦盒里的血珀。他微微地仰着头,颈部与头部勾勒出的曲线,演绎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纤细的手指拈起这块血珀,在从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高举。它折射出万重光彩,美轮美奂。
屋内的女孩立马站起来,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笑着问:“哇!哥哥!这块琥珀真好看!你哪里得来的?送给我好不好?!”
赵阳茗垂目微微思量了会,似笑非笑凉凉看了她一眼:“小妹最近不是嚷嚷着自己已过金钗之年,要开一家玉器楼吗?那想必应该已经恶补了一通玉石方面的知识了?我不求你多么精透,但皮毛总懂个大概了吧?大哥今天就借此考考你如何?”
那种笑看得三三心惊胆颤,不过她仍是强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道:“哥哥尽管问,我尽力答。”
赵阳茗突然粲然一笑,虽然绚烂堪比后花园的百花怒放,但此时在三三看来却颇是有些触目惊心之意。
他把血珀放在三三的手心,幽幽开口道:“小妹觉得这块血珀如何?为可上等?”
三三盯着手中不冷不热的血珀,露出了一丝苦恼的表情:“这块血珀表面保留着当初树脂流动时产生的纹路,内部还可见气泡及不知名昆虫,应该还不错?!”
赵阳茗锐目一扫,最后居高临下地停在三三的脸上,露出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应该还不错?你的鉴定这样就算完事了?”
三三有些委屈地说道:“难道它是假的?”
赵阳茗凝视着她的眼睛点了下头:“你把它放在手中轻轻揉动下!听到什么了?”
“喔!嘻嘻!它有发出很柔和但又略带沉闷的声音。”
“还有呢?看血珀,其实和看病异曲同工,也是可以望闻。真血珀的质地、颜色深浅、透明度、折光等等都会随着观察角度和照度的变化而变化。你在摩擦时只有一点几乎闻不到的很淡的味,或干脆就闻不出。这种感觉是任何其他物质所没有的。以假乱真只是说说而已。血珀透明但很温润,不像别的物件那样无遮拦地具有通透性。”话停在这,赵阳茗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那样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三三又看了一眼那血珀,吐了吐舌头,酝酿一番,摆了个和善谦恭的表情道:“哥哥!我那时只因为一时喜欢玉器,便信口开河要开玉器楼,根本没细想我自己的能力,我错了!”
赵阳茗苦笑着摇了摇头。三三眼睛睁得圆圆,满心委屈地瞪着他。
肖嫣落静静地站在门口,屋内的温馨宁静缓缓流淌进心中。回过神,款款推门进来,面带笑意,冲着三三道:“三三原来在这呢!我还一通好找,还是双儿告诉了我你在这,我就过来了。”
三三一见来人是肖嫣落,不由得喜上眉梢,对着她挤眉弄眼:“肖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赵阳茗脸色铁青地扫了自己的妹子一眼,便不再搭理。
“赵大哥,我……”肖嫣落刚说了一句,三三就拖着她往外走,还笑嘻嘻地回头道:“哥哥!我先和肖姐姐出去了。有事等改天再细说吧!我一定洗耳恭听。”
赵阳茗的唇边露出一抹好笑的神色。
三三将肖嫣落拖到了屋外的长廊处才停了下来,长廊外一棵棵垂柳枝叶繁茂。
肖嫣落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半晌,讷讷道:“其实,我找你大哥是想说说三三你的事,你怎么倒把我拖出来了?”
三三连连点头,亲热地拉住了肖嫣落的胳膊:“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肖姐姐!可是我现在暂时不想要了。我觉得我现在确实还不行,等我哪天觉得我可以了,我再开口向哥哥说。呵呵!不过,今天真的很谢谢姐姐的及时出现,解救我出水火,逃过香消玉殒之悲惨命运。”
看着三三一脸哭丧的样子,肖嫣落笑着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心你大哥听见!呵!他是真心疼你,为你好。”
三三故作泪涔涔地抬头反执起肖嫣落的手:“肖姐姐!你是没办法理解我有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哥哥的苦恼啊!”
“三三怎么说傻话了!有这样的哥哥是你的自豪才是,虽然他有时候是有些苛刻了,可他是那么宠你。姐姐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我也有哥哥,但可能因为我以前比较清冷的缘故,他虽也对我百般关照爱护,可是彼此还是有些疏远,从没谈过心。”
三三揉着额头,嘻嘻笑了几声,忽然又想了什么,道:“对了!肖姐姐你这次回来是不回去了吧?!呵呵!这样,三三每次来就都可以看见姐姐,也有人陪我聊天了。”
肖嫣落敛起了笑容:“也许暂时还不回去吧!虽然我很想念他们,但……”欲言又止。
三三挽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肖姐姐不要不开心哪!三三陪着肖姐姐也是一样的,三三也可以逗姐姐开心的。肖姐姐就当多陪陪我,不要这么急着走好不好?”
肖嫣落微微一愣,只是浅笑不语。
三三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精致小巧的五官无与伦比,乌黑的长发光可鉴人,她身后那沾着晨露的的霓裳花迎风摇曳生姿,倒与她交相辉映。
“小姐!肖姑娘!有客人来了,堡主可还是在烟雨舍?”羽儿的声音将肖嫣落从暇思中拉了回来。
三三折下一朵花,塞到肖嫣落手里,好奇地问道:“是谁来了?”
“回小姐!是任影晨任公子。”
三三眨了眨眼:“任哥哥?他怎么来了?好久没见过他了。”
“你们也顺带一起过去吧!”一把温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在身后响起。
赵阳茗走了出来,看了眼肖嫣落后,将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显然,他已经听到了羽儿刚刚的话,但不知是否也听到了她们之前的对话。肖嫣落不免有种被窥测内心的感觉。与赵阳茗对视一瞬后,她移开了视线,她不想探究他的内心,也不愿被他探究。
“好!嘻嘻!好想任哥哥了,我要去!”三三扬起了那还带着稚气的脸。
“我就不过去了!我过会还有事。”肖嫣落忽然觉得什么好心情都没了,不知道为的什么。
“肖姐姐你有什么事?很急吗?呵呵!你不知道,任哥哥和我哥哥一样也是位翩翩公子喔!你见了,保准也会喜欢的。和我一起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姐姐真的有事,不能去。三三自己去好不好?”肖嫣落的脸因为撒谎竟有些微微泛红。
将她局促不安的神色尽收眼底,没来由的,赵阳茗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心疼,本来有些难看的脸色,听到嫣落的回话后反倒神色缓和,轻叹一声命羽儿先行下去。
他的目光扫过嫣落,正好看到她的脖颈右后方的发丝处沾着一片细小的绿叶,下意识地走近,伸手去摘,不经意地触碰到了她的肌肤。她的肌肤触手温润,犹如凝结了露水的花瓣,能挤出水一般。
赵阳茗稍稍一愣,心神微微一荡,但立马又想到什么,仿佛被什么咬了一口,他迅速地移开了手。
“赵大哥?怎么了?”肖嫣落脸上的笑容有些涩,强笑着问道。赵阳茗身上清淡的香若有若无地氤氲开,沾染在嫣落的眉梢鼻端,不知不觉间也缠绕进了心中。
“我,喔,一片叶子粘在你发丝上了。” 赵阳茗竟一阵无措。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不由在心里低低咒骂了自己一句。
一旁的三三哪知道自己的大哥在短短时间内转了这么多心思,还在那儿一个劲地劝嫣落一同过去。
“你真的不想过去?”赵阳茗微微迟疑了下,眼内各种情绪交错而过,怔怔看着嫣落道。
肖嫣落的心七上八下,低下了头,手用力地绞着衣袖,轻轻嗯了一声。
“肖姐姐!我……”三三闪身拦住嫣落,鼓着腮帮子正还要说什么,赵阳茗打断了她。
“大哥和你过去,你肖姐姐真的有事。”赵阳茗敛起了笑容,伸手摸了摸三三的头发,“待会见了任哥哥,别说起肖姐姐的事,知道了吗?”
“为什么?”三三低头缠绕着手上的丝帕,等赵阳茗说完,她抬头看向他,细声细语道。
“你记着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肖姐姐这般可人,我怕你任哥哥听说后,想一睹芳容,而一见了她后移不开眼,没时间搭理咱家三三。到时你可别怪大哥没嘱咐你。”赵阳茗懒洋洋地笑着,一面似真似假地说倒。
三三笑着撇了撇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肖嫣落一颗提着的心落了地,起身向赵阳茗行了个礼:“赵大哥!那我先回屋了!你们先忙吧!”
“要不我先送你回房吧!”赵阳茗沉默了良久后,一字字道。
肖嫣落微愣了下,明白过来,心中有些暖意,笑着摇摇头:“不用!你们快过去吧!他还等着呢!”
“落落?!”
肖嫣落身子一僵,回过了头,那双熟悉的眼眸映入眼帘。在她回过身的的瞬间,他的眼神瞬时变得温柔,显然十分欢喜。
“以前不是一直在圭雁阁那边等我的吗?今天怎么过来这边了?”赵阳茗迎了上去,意味深长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