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外,汪雪樱深吸一口气。该躲的到底怎么也躲不了。外边的奴婢示意她可以进去了,汪雪樱觉得自己有点视死如归的架势。
汪雪樱轻轻推门而入,低头请安,发现没有人理我,蹲了半天腿都麻了,方听到一声淡淡的“起来吧。”然后又是沉默。
汪雪樱低头站着不敢动,脖子都酸了,腿也麻了,最主要是被这个沉默压的透不过气。她实在忍不住,偷偷抬起头,发现甄氏脸色平静,坐在案几旁低头写着什么,好像这屋里除了那几位奴婢,只有她一个人,完全当雪樱是空气一般。
好久,甄氏才放下笔,抬头瞟了汪雪樱一眼,没有表情地说:“汪雪樱你可知错?”
“雪樱不知!”汪雪樱慢慢地用她压低了的优美嗓音继续道。
“就凭今日翼儿跑来跟我说要休掉玉清,娶你为正妻。”甄氏浅笑,只是眼角却流过一道精光。
汪雪樱强自镇定,硬是抹去心头细碎凌乱的恐惧:“雪樱一向苛守本份,并无非份之想。如若老夫人因这事就治罪于我,雪樱还真是有些冤了。”
“你无非份之想,不代表你没有媚主,也不代表翼儿不想。做女人,要懂得知进退。”甄氏的声音和往日不同,这次没有了那隐约凌人的骄傲。
甄氏紧盯着汪雪樱,似乎是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思,她感到甄氏的目光如针芒一般落在自己身上,她感到鼻尖的汗水一滴滴地落下,落进面前的地上,慢慢渗透,直到进自己心里。
“我......”汪雪樱一时竟无言以对。
“雪樱心中定是觉得我不近人情。但翼儿是这赤尾城上的将主,不能因为你而和朝中的任何一人心有间隙。否则,他现在的位置就很难坐稳。”甄氏的神情寒凉彻骨,连眉梢眼角都镀沾了冰冷的气息。
汪雪樱浑身一颤,竟已不能成言,只讷讷地答道:“雪樱知道了!雪樱会劝他三思而后行的。”
“这就好!名分都是虚的,只要那人爱你才是上道。雪樱这般冰雪聪明,自是知道这番道理,不会做出糊涂之事。”甄氏忽又和颜悦色,声音轻柔如七月晚风。
汪雪樱神色复杂地望了甄氏一眼,似想开口,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踉跄着走出殿去。
......
“你吃慢一点,别这么着急,你看你,嘴角都脏了。”闵若谷拿过手巾温柔地为欣语擦拭。
陈欣语一怔,极为尴尬,这举动是不是太亲密了? 她也没多在意,只是冲他不好意思一笑。
“呵呵!你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要不,待我和泰家小姐成亲后,你搬过来吧!我照顾你!”闵若谷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扯。
“师哥已经为你到泰家说媒了?” 陈欣语只是惊愕的,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她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地心一下子“突突”地跳了起来,闻着若谷身上淡淡的香气,似乎就萦绕在了她的鼻端,使得她说话结结巴巴起来:“那,那她也答应了?”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醒悟自己对闵若谷动心了。说实话,闵若谷确实也是个条件超优的男子,也积极地表现出追求她的态度,然而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有半月的时间了,她却从不曾为他动过心。喜欢,有,就像喜欢朋友那样。但动心,完全没有,因为以她对他的认识,他跟其它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般而已。
不是特别的男人,条件再好也看不进欣语的眼里,而达奚天翼正是一个特别的男人,一个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总会充满自责的、痛苦的,连想做他自己都由不得他的男人。
唯有痛苦的男人才会使女子心疼、怜爱。她不喜欢懦弱的男人,但达奚天翼并不是懦弱,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从那份痛苦愤怒的自责中解脱出来而已。
自小,痛苦自责逼使他成长,但痛苦自责也困住了他。每每见他犹如困兽般在自己设下的牢笼内绝望地挣扎,这不是温和亲切的他,这是另一个茫然无助的他,一个既强韧又无助的男人,这足够使她心动了。
朱唇娥眉,杏眼桃腮,闵若谷的心里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你不祝福我们吗?”
陈欣语正要抬起头,浓浓的酒气自她头顶上扑下来。她咽了口唾沫,忐忑地抬起眸子对上一双深沉而抑郁的眼,一下子便攫住了她的心神,使她再也无法动弹,也无法做任何思考。
闵若谷定定地望住她,暖烫的男性体温缭绕在陈欣语周身,坚实的双臂悄悄揽住她的腰,低下头,薄唇亲昵地滑过她的肌肤,沙哑动情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欣语!欣语!”
绚丽的红色熏染在陈欣语的脸上,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推,可手才抵住他的胸膛,就被闵若谷一把抓住。他在她掌心烙下轻轻一吻。然后,闵若谷的另一只手圈住了她的颈背,大拇指以惊人的温柔摩挲她的耳朵,慢慢地移到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高脸,轻吻欣语的鼻尖。
陈欣语一时没回过神,直到她看见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一种纯粹野性的、狂暴的、饥渴的欲望,她才悚然回过神来:“你……”她面上红透,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融在闵若谷的眼神里。
“你先回房休息吧!”闵若谷以极力压抑的语气说,声音十分沙哑而粗嗄,双拳因过度用力紧握而显得有些颤抖。声落,他又退开两步背过身去。
毫不犹豫地,陈欣语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