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六十五年,云梦城内秋风凉爽,叶子落下,跳跃,旋转,轻舞飞扬,投向大地。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飘渺。
夕阳街上,肖府庭院多落叶,慨然知已秋。落叶纷飞,却并不觉得萧索,反倒有些喜庆之美。肖府大门外一副长条红联粘贴,府里喜气洋洋。下人们忙着张罗着接下来的酒宴。今天是肖老爷子的五十寿诞。
正堂墙壁中间,悬挂南极仙翁,金纸剪贴大“寿”字挂于礼堂正中,正中下方设一张长形礼桌,桌上陈设着一盘盘的寿桃、寿糕、寿面、香花、水果等,地上置红色拜垫。
“肖大人!恭喜您老五十寿诞啊!祝您老黄金合铸其寿如松!”孙大人拱手恭敬道,并让随从献上礼幛。
“是啊!肖大人!我也祝您人寿年丰福无边!”张大人也拱手道贺。
“哈哈!谢过!谢过!孙大人张大人能够过来,实在是令本府蓬荜生辉!”
“哪里!哪里!得肖大人邀请,是我等之荣幸。”
肖府正堂大门前,一个身材精瘦,身穿青色朝服的老者一一回应城内各官员道贺。此人面色略显苍白之态,但两道剑眉之下的眸子炯炯有神。他便是这肖府的正主肖老爷子肖振屹。
府中各位大人寒暄间,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肖府大门的一尊石狮子边停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从车内下来,在门外负责迎接招待的涂管家忙上前躬腰行礼。
那人微微点头,在涂管家的引领下,向府内的正堂走去。不远处,便看见肖振屹在一群人中谈笑风生,那人加快步伐迎了上去。
“肖大人!都某来晚,这里道不是了!祝您老五十道心无鹤发,半个名世等鸥游!城主特命我带来些许寿礼,还望肖大人笑纳。”那人一挥手,大大小小的寿礼呈了上来。寿盒上摆着万寿玉杯、八仙献寿碗、天然万年松根笔筒、蟠桃银晶水盛等等,琳琅满目,珍贵非凡。
“哈哈!谢城主隆恩,肖某受之有愧啊!都大人快快与我进去坐下畅谈!小红!快去给都大人和各位大人沏上茶水。”肖振屹眉头一扬,偏过头轻声吩咐跟随在侧的奴婢。
“是!老爷!”
那人嘴角含笑道:“肖大人寿宴,都某本应早早过来道贺,但因昨日老城主私下嘱咐今早过去,替他代送贺礼给您。来迟一刻,还望肖大人莫怪才是。”
“岂敢岂敢!”肖振屹微微侧身,引一行人等往正堂内坐。
都大人都允,年方四十有余,虽无实权却声蜚朝堂,清誉极高。
各位大人一一落座,都允自行执起酒壶,替自己斟满酒杯,笑道:“都某让各位大人久候,实在惭愧,自罚三杯!”
孙大人靠上椅背,斜睨着上座的都允,眼中波光流转:“都大人,咱们总得先敬过城主才是,哪有自行先饮之理?在座大人,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在座之人听此,连声极是。于是,纷纷起身,举杯遥祝城主浩恩,再敬肖振屹福寿。肖振屹再致谢词。一切礼节做足,众人方再次归座。
“老爷!可以开席了!”涂管家在一边低声道。
肖振屹“恩”了声,府中众奴婢纷纷有序上前将美酒佳肴摆上桌,觥筹交错,倒也热闹非凡。
“肖大人!我知道令嫒自小身体羸弱,不便出来一见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不知,令郎怎么也不出来一叙。难不成,他也身体抱恙?”都允打趣道。
“哈哈!都大人见笑了!一月前,犬子告知内人欲入我城之军为谋士,内人死活不肯放行,他便瞒了我二老不辞而别。数日前书信一封,告知行踪,令我二老不必挂念,还说老夫的寿辰也不便赶回。唉!孩子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了啊!”肖振屹朗声大笑。
“好男儿志在四方!令郎好像也已经十七了吧?是时候出去见识世面了,闯一闯。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您老脸上也有光不是?!”都允深深地看了肖振屹一眼。
“都大人说的是。所以内人虽百般催我召回犬子,我也没太放在心上。”肖振屹长叹一声,目光复杂。
二堂
“你小子有胆哈?!敢到此撒野!骗吃骗喝也不看看地方!这是你这混账东西能待的地方吗?”一些下人对着一少年一阵拳打脚踢。
少年双唇紧抿,被反嵌了双臂也不吭一声,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嘴角处已被打得血青,发带散落,长发一泻而下,没有疏狂散漫,反而添了几分清雅。
“咋啦?你小子哑巴了是不是?”下人中一个矮胖个又朝他腹下狠狠踢去一脚。少年额头已泛出细密的汗水,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变得更加苍白。依情形看,再这样揍下去,小命将不保了。
“涂二,烨磊他们在那瞎嚷嚷啥呢?你过去看看。”肖振屹听到二堂门口一阵喧哗,微皱眉头,挥手招来了涂管家。
“诶,小人这就去。”涂二连连点头,应声而去,一脸的卑躬屈膝。唉,在这样的府邸做事,又有几人能做到不卑不亢。
片刻,涂二便急急忙忙折了回来。走近肖振屹,一阵耳语。
“喔?竟有此事?随我去看看!”肖振屹“噌”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往二堂走去。涂二紧随其后。
肖振屹到时,少年已经挣扎着站起来。
肖振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少年风姿特秀,只是左脸颊鼻翼边有一道淡淡的短疤痕。剑眉入鬓,眼神冰冷孤傲,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但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观此,肖振屹沉声问道:“你作何称呼?”
少年抬头一看肖振屹,复又低下头,默不作声。
身边那叫烨磊的矮胖个见此情景,大手一甩,“啪”的一个耳光:“混小子!老爷问你话呢!少给我装聋作哑!”
又是没声响,烨磊彻底火了,又要扬手。
“烨磊!住手!”肖振屹一声怒喝。
烨磊一脸不解,探寻着望向自家老爷:“老爷,他......”
肖振屹对此置若罔闻,身子稍稍前倾,笑着问:“孩子,能告诉老夫吗?”
少年用手把右侧嘴角的血一擦,咬牙吐了句:“项仕超!”
“项仕超?!”肖振屹呢喃了一句,随后又问:“不知令尊令堂可否健在?”
少年猛地望向肖振屹,一脸抗拒。
烨磊耐不住了,不管自家老爷何意,张口就说:“老爷,他就是天长街的一赌徒混混,无父无母,身无分文。今日听说老爷您寿诞,为填饱肚子,竟然索性发泼,送空头礼单骗吃骗喝来了。”一脸的不屑。
“喔?原来如此!哈哈!有胆量!”肖振屹微皱眉后,大笑道。锐利的眼光扫过项仕超,一种语义不明的复杂很快便被掩藏。
涂管家见老爷没个表态,正要开口。肖振屹突然出声:“涂二!你先带他去偏房沐浴,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等我料理完一切,领他到书房来。”说罢,肖振屹转身向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