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娜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翻滚摩擦了二十多分钟,不但没有睡着反而越来越清醒了,一赌气干脆翻身起床,来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上城区华灯闪耀的夜景,想起此时应该正是上城区的红男绿女们夜生活正酣的时候,而伊丽娜本质上也不是那种古板的学究女,于是干脆行动了起来,洗澡化妆,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与平时工作时判若两人,然后出门打车去了她常去的一家酒吧,恰巧遇到了几个多时不见的玩友,玩儿的稍微疯狂了一些,酒也多喝了一些,以至于怎么回到家的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没卸妆就睡倒在床上了。
就在伊丽娜睡意正酣,且宿醉头痛的时候,电话不知死活地响了起来,伊丽娜随手抓过电话,刚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喂?”,电话里就传来急促的,但又谦和的声音:“伊丽娜阁下……”是柯俊侠。
伊丽娜顿时觉得宿醉的头痛又加重了,但头脑却一下子清醒起来,于是也不管电话里的柯俊侠在说什么,只顾自己埋怨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啊,为什么总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扰我啊,现在才几点啊。”
“我很抱歉阁下。”电话里柯俊侠说:“昨天我阅读卷宗忽然想到,拥有这么强大攻击力的怪物,又是独一无二的品种,绝不可能就这么凭空出现,我们的卷宗资料肯定不完整,但我没有调取警察总局所有相关案卷的权限,要是通过正常程序申请的话……”
伊丽娜虽然睡的蓬松,但大致还是弄明白了柯俊侠的话,还没等柯俊侠说完就抢先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来办~我来办好了吧,你让我再睡会儿。”
她说完就要挂电话,柯俊侠却好像预知了她的动作,在电话里急急的说:“阁下阁下!”
伊丽娜此刻已经满脑子的不耐烦,于是对着电话喊道:“你烦不烦啊,不是说了我来办了嘛。”
柯俊侠说:“不是的阁下,我现在正在您的办公室门口等给给您开门,但是您没来,于是我想到昨天在您的办公室看到了您的排课表,您今天上午似乎有课,如果您没来这边的话,那应该是没有对课时做改动……所以我……”
“哎呀!”柯俊侠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梦中人,伊丽娜也想起来今天还有课,她第一反应就去看墙上的挂钟,居然还有不到四十分钟就要开课了。于是她想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却还没忘了对着电话埋怨了一句:“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随后像救火一样的匆忙收拾打扮,总算没毁掉她在公众面前的古典知性眼镜娘的形象。
虽然上课没迟到,形象也没毁,但通过这两天和柯俊侠的接触,伊丽娜好像落下了一个病根儿,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个柯俊侠又会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冒出来催这催那的,所以伊丽娜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把工作安排的很紧凑,除了到总局去查阅卷宗,并且仔细阅读了羊脂球的案卷,法医报告也在迅速的成型中,并且她还抽时间颇有兴致的调取了柯俊侠的档案,发现他作为一个注册不到两年的崭新赏金猎人,居然已经获得了七块铜章,这意味着他的总积分案件达到了七十,又或者办理了七件积分为十的重伤或者死亡一人的基础重案,对于经验不足的新人,这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这么一来,伊丽娜对柯俊侠的兴趣又增加了不少,作为特侦局优秀的法医官,她是有资格组建自己的办案团队的,只是她对助手的选择都苛刻异常,所以组建团队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脑子里想过,并没有开始实施,柯俊侠的出现让伊丽娜组建团队的计划又萦绕在脑子里。她开始急切地想和柯俊侠见个面,好好聊一聊,以便加深了解。可是说也奇怪,前两天还急火火的柯俊侠,这两天忽然没有了消息,仿佛凭空失踪了一样。伊丽娜本想主动联系一下柯俊侠,但又觉得这样有些掉价,而且如果柯俊侠只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年轻人,那么也就不配加入她的团队了。
柯俊侠当然没有失踪,更没闲着,这几天他除了研究卷宗,更把伊丽娜给母亲的尸检视频看了两遍,而尸检过程整整进行了十一个小时,完整的看两遍,几乎就要花去整整的一天。
将案卷所有的内容查看完毕,又做了内卷归纳,柯俊侠对这件案子有了一个大概的侦破方向,但是在案卷中还差一个证人的记录,这个证人就是阿明。
柯俊侠做了快两年的赏金猎人,又是在下城区长大的,向找到藏匿的阿明简直一如反正,不过按照母亲生前孜孜不倦的“统筹”教诲,柯俊侠必须在这个过程中把办案的成本压到最低,而利益最大化。于是柯俊侠额外的花了一点时间,找到了妞妞的家,而妞妞的父母正准备出一笔悬赏,来找失踪多日的女儿。
柯俊侠顺利地谈妥了这笔生意。
对于阿明不救助可以遭遇不测的房东,反而收拾细软逃跑的行为,妞妞一开始也是鄙视的,但阿明为此翻来覆去的解释,说担心警察介入后,会暴露他们私奔的行踪,除此之外,阿明还用实际行动的爱来讨好妞妞,这种火热很快治愈了她,不到两天她就原谅了阿明,忘了之前的悲剧,又沉浸在甜蜜的爱情当中了。
阿明于是通过朋友找到了一处租金不贵,又相对隐秘的住所,只是他们逃跑的时候虽然带走了细软,但另外一些相对笨重又不可或缺的居家用品还是需要重新购买的。这是件好事,因为女孩都喜欢购物。
下城区虽然少有奢侈品店,但却有很多廉价的商业聚集地,而这些都是妞妞以前在上城区未曾见识过的,所以她显得异常兴奋,买了很多用得上和用不上的东西,把阿明压成了一头骆驼。
就在年轻的情侣高高兴兴的购物归来,进入他们的爱巢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妞妞的爸爸和妈妈都在房间里。
妞妞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用一张绣花的手绢而抹眼泪,而妞妞的父亲则叼着一根巨大的雪茄烟,在屋里来回的踱步。
看到爸爸妈妈忽然出现,妞妞小女孩的一面也立刻显露出来,妞妞不敢和父亲严厉的目光相接触,只得低着头,怯生生的说:“爸……妈……你们怎么来了?”随后又快速的补充道:“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她说着,用手拽了一下年轻人的衣袖,让他赶紧表示一下决心。但是年轻人对妞妞父母的到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也推断不出这个时候发表自己的爱情宣言是否合适,他往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偷偷看了一眼,打算实在事态危及的话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但门已经被一个年轻人堵住了,这人他认识,是原房东上大学的儿子。
阿明有些懊恼:千算万算,忘了把这个人算进去。
既然逃跑无望,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走一步看一步了。阿明选择了沉默。
这时妞妞的父亲走到窗前,抽着雪茄看着窗外,谁都知道这是男人尽力压制怒火的表现,而妞妞的母亲站起来,上前拉住妞妞的手说:“傻孩子,你懂什么叫爱啊,来跟妈回家去。”说着,她完全把年轻人当成了透明的,拉着妞妞就往门外走。
妞妞当然不愿意,她一边挣扎一边拉住年轻人的手,喊着年轻人的名字,试图得到一些外力的帮助:“阿明,阿明,你快跟我妈说呀,快说啊。”
阿明也拉住妞妞的手,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只有力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粗暴地把他们的手分开,然后又狠狠的抽了阿明一个耳光。妞妞的父亲动作笨拙,但愤怒让他充满了力量,这一耳光把阿明打了一个踉跄,装在墙上后又跌坐在地上,他捂着脸看着妞妞儿,一脸的凄苦状,却说不出来来。
妞妞见阿明挨了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前试图扶起阿明,又扭头对着父亲喊道:“爸你干嘛打他啊!他是爱我的。”
父亲不想在这个地方过多的纠缠,她上前一把薅住妞妞的脖领子,像拎小鸡子一样把她揪起来,然后往妞妞母亲怀里一甩,妞妞的母亲顺势抱着妞妞就往门外走,妞妞依然不想走,父亲上前对着妞妞的臀部就是一脚,这一脚踢的力量小,推的力量大,一下把妞妞推出了母亲的怀抱,朝门外踉跄而出,好在门外有个柯俊侠,一把扶稳了,妞妞还要挣扎,却被柯俊侠抓住胳膊,动弹不得。
妞妞的妈妈以为丈夫下脚很重,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到一边,然后扑到门外,从柯俊侠手里抢过妞妞抱在怀里大哭,又责怪丈夫道:“老公你这是干什么啊。”妞妞爸爸此时也完全爆发了出来,厉声道:“都是你惯的,我这才是为他好。”
这时阿明好像想表现一下,正要开口说话,被妞妞爸爸瞪了一眼,顿时不敢说话了。
妞妞还想挣脱母亲的手,但父亲快步走了出来,两人连拉带拽的要把哭哭啼啼的妞妞弄出下了楼。
柯俊侠看着三人纠缠,居然对着妞妞爸爸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手指把帽沿往上推了推。妞妞的父亲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丢给柯俊侠,柯俊侠顺手接了。这时妞妞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被爸妈棒打鸳鸯,应该是被这个房东的儿子出卖了,于是她对着柯俊侠骂道:“齐哥哥你是个混蛋!”然后一口吐沫啐到了柯俊侠的脸上。
柯俊侠却满不在乎地伸手在妞妞右肋的第三根肋骨侧后一敲,妞妞顿时觉得浑身一震酥麻,使不出力气来,身体也随之一软,于是柯俊侠对她的父母说:“赶紧带走吧,再跑出来我就要加价了。”
妞妞爸爸狠狠地说:“再跑出来就让她死外头好了!”
母亲心疼妞妞,怪嗔地瞪了丈夫一眼,两人一起架着女儿下楼去了。
柯俊侠掏出手绢擦了脸,还没来得及把手绢放回衣兜了,已经走到楼下的妞妞还过劲来,虽然已经再也挣不上楼来,却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明,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妞妞喊了这一声的缘故,原本一直孬头孬脑的阿明却忽然踉踉跄跄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趴在走廊围栏上,一只手臂向前伸着,好让妞妞看见他,同时相当凄惨地喊了一声:“妞妞啊~~”
柯俊侠当机立断,一脚把他踹回到房间里了。
阿明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见柯俊侠一脸凶神恶煞地进了房,并且反腿把房门踢上了,阿明根据粗略的快速计算,认为自己在徒手的状态下肯定打不过柯俊侠,于是干脆坐在地板上不起来了,一脸苦相地说:“你打死我吧,妞妞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看着阿明的样子,柯俊侠有些哭笑不得,他是在下城区长大的,像阿明这种立志靠吃软饭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可见的多了,或许在人品上,他这种还不算太糟糕呢。
柯俊侠冷冷一笑说:“打死你?可没人付给我那份儿钱,行了行了,少在我面前演戏。”
阿明也知道他和妞妞的苦恋,当然是不能打动柯俊侠这个局外人的,于是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母亲,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就是上去也救不了她,而且我们在离开的路上报警了,相信我,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遗憾,可能做的我都做了。”
柯俊侠说:“我来找你也不是因为这个……”
阿明一听不是为了羊脂球遇害的事,心放下了一大半,决定做一点反击,说道:“那你就是受雇来拆散我和妞妞的喽……你可以继续打我,但我还是要说,哥,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我呸!”柯俊侠把刚才妞妞吐给他脸上的那口吐沫还给了阿明:“你们那点破事拱破了天也不关我的事!你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上个月的房租不用付啊!”
阿明先是一惊,随后竟然完全放下心来,放松道:“我以为是什么呢”他说着站了起来,还不忘拍了一下身上灰,接着说:“这确实是我疏忽了,只不过……我们的钱……钱包在妞妞身上。”
柯俊侠不屑地哼了一声,阿明的这句话在她的意料之中,作为一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下城区游民,阿明身上是没有富裕钱的,更何况这些日子他每天和妞妞厮混在一起,也没出去工作,家里的用度开支只怕全是靠的妞妞,现在妞妞走了,他自然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了。
“这么说你现在是拿不出钱喽?”柯俊侠看着阿明,直到把他看得发毛才接着说:“也罢,你要是真没有钱,就把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一个字都不能少的跟我说说吧,或者,最好你写下来。” 柯俊侠拿出一叠笔录纸,铺在桌子上。
“就只是这样吗?”阿明看着笔录纸,虽然不相信柯俊侠会就这么放过他,但是既然不用出钱,其他的好像到也不重要。
可是柯俊侠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阿明觉得不妙,正要逃,却已经晚了,柯俊侠一把扭过他的手,甩出重力刀,在他手指上割开一条口子,然后把血手指往笔录纸上一按,这才松开手。阿明趁机往后面一条,抱着伤手指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啊。”
柯俊侠用手绢擦了刀刃上的残血,用满不在乎的语调说:“就一个小口子,咋呼啥?这就算你签了名了,指印里有你的DNA,这可是最好的身份签名,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写啊。”
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头,阿明觉得这房租交的一点也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