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金刚奴正在逗弄关在竹笼中的一只刚刚长齐毛的小花雀。这只小花雀是赵二郎前几天从不知道那个鸟窝掏回来的,看金刚奴喜欢便大方的送给他玩,金刚奴平日不能像平常孩子那样活泼玩耍,最多只是在附近街巷慢慢走几步,如今得到这个花雀便如获至宝,宝贝的如心肝一般,到哪儿都要带着。
“阿爷,我听小红姐姐说这回出去是要带我去治病?”金刚奴忧心忡忡问道。
“嗯”王山洛点点头抚着金刚奴的小脑袋笑着说:“阿奴,我带你去见我的故友,是个像你刘大娘一般的和善长辈,你见到她叫她‘李师姑’,阿爷平日教你的礼数可要周到,明白了吗?”
“‘李师姑’?她是阿爷的同门师姐吗?阿爷从没和我说过咱家的师承啊。”金刚奴从小就见过母亲,王山洛也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他对自己谜一样的父亲很是好奇,一听到要见的人与父亲的出身来历有关便缠着王山洛问起来。
“阿奴,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我王山洛心高气傲,可活到如今孑然一身,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着治好你的病,看你长大成人,看你娶妻生子为我王家传宗接代,我这一生便是没有什么遗憾了。”王山洛紧紧抱着他的儿子悲从中来竟然怆然流下泪来。
“阿爷不要哭了,阿奴不问了,男子汉掉眼泪很羞的。”金刚奴一边安慰王山洛,一边抬起手用袖子拭去王山洛眼角的泪水。
王山洛也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落泪有些丢面子,马上调整心绪,眨眨眼道:“此去若是能治好你的病,之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阿奴你高兴吗?”
“阿奴做梦都想身体能好起来,每次身体发热都很是难受,总是带在家里太过憋闷,嗯……等我好起来阿爷就带我去乐游原玩好吗?我听赵二哥说在乐游原看日落最美不过了。如果……如果能去曲江池划船也是极好啊,听说曲江池里有好多莲叶和荷花,不过现在刚刚仲春,等再过两月,赵二哥说初夏时便是最好的时候。还有阿奴也想去蒙学,不过赵二哥说蒙学的先生都很严厉刻板,要么还是不去了,有阿爷教我就好……”金刚奴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憧憬。
“好好好,等你身体大好了,想去哪儿玩阿爷都答应你。”王山洛轻轻刮了一下儿子的鼻梁宠溺地说。
金刚奴一路兴致勃勃地说着从赵二郎那里听来的新鲜事和好玩的去处,不知不觉樊川便已经到了尽头。车把式停了车,敲了敲车厢门朝车里说道:“两位郎君,咱们已经到终南山脚下了,再往下就没法行车哩。”王山洛闻言便抱起着金刚奴下车来,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刚刚偏西,王山洛付清了剩下的车钱又对车夫道了声:“老丈辛苦了。”父子二人便往不远处的安居苑行去。
安居苑的前厅中,金刚奴见到了成熟娇美的晋阳公主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金刚奴记得王山洛的嘱咐,便不敢多看规规矩矩地向晋阳公主行礼。
“李师姑好美!”金刚奴暗自想道。
看着下边的瘦瘦小小的人儿向自己作揖行礼,晋阳公主心里满是爱怜,还不等金刚奴直起身便招手说道:“多乖巧的哥儿!来,坐到李师姑身边。”
金刚奴往王山洛那瞟了一眼,见王山洛轻轻点点头,就怯生生的到晋阳公主身边坐下。
晋阳公主轻轻抚了抚金刚奴的后脑问道:“小郎君,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师姑,我叫金刚奴,已经快七岁了。”金刚奴看着晋阳公主姣好的面庞答到。
“哦?为什么叫金刚奴啊?”晋阳公主笑着问道。
金刚奴有些讷讷,只是看着晋阳公主却不作声。
王山洛自己也在一边的坐榻坐定,他见金刚奴不说话便笑着对晋阳公主说道:“小儿体弱,我便给他起了个乳名唤作‘金刚奴’,想着他能像佛家的护法金刚一样威猛强壮,图一个念想嘛。平日他将养在家中,很少出门,他有些怯生,李师姐莫要见怪。”
晋阳公主伸手拿过案几上的糕点给金刚奴:“诺,尝尝我这儿的桂花糕,你跟着你父亲日子清苦,平日里想是没什么零嘴吃。”又挑眉瞪了眼王山洛继续对金刚奴柔声说道:“师姑年幼时和你一样,也是没有母亲,身体也不大行,幸好得父亲疼爱,含辛茹苦抚养才能长大成人。你父亲对你是极为用心的,阿奴长大以后可要好好孝敬他。”
“师姑说的是,阿奴一定好好孝敬父亲。”金刚奴乖巧应道。
晋阳公主看着金刚奴点点头,转头向屏风后面提高声音叫道:“五色儿,你出来吧。”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头梳双丫髻玲珑可爱的小姑娘从屏风后边转出来,俏生生站在晋阳公主身边。
晋阳公主指着五色儿对王山洛介绍说:“这是我收的徒儿,名唤‘五色儿’,比你家阿奴大上一岁。”然后又对五色儿道:“你这妮子还不给你王师叔见礼。”
五色儿闻言走到王山洛面前对王山洛轻轻蹲身,飘飘行了万福。王山洛见五色儿俏丽可爱不由赞道:“好俊的小娘。”五色儿小脸微红,迈步走回晋阳公主身边。
晋阳公主看着王山洛说:“不如让五色儿带着奴哥儿下去吃些点心说说话?省的两个孩子在咱们大人面前拘束得紧。”
王山洛知道这时晋阳公主要谈正事,这么说是要把金刚奴支开,马上点头吩咐金刚奴道:“既是如此阿奴你就先和姐姐去吧。”
金刚奴答了声“是”就被五色儿拉起手带走了。王山洛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转头对晋阳公主赞道:“李师姐这徒儿可是不凡,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融元五重了,我这么小时才刚刚开府不久啊。”
晋阳公主闻言却是苦笑,摇头叹道:“王师弟谬赞了,她也是个苦命的娃,炼气融元讲究一步一个脚印儿,她如此急功近利并非是好事,实在是无奈之举。”
王山洛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蹄子上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晋阳公主也不想在五色儿这里多说便开门见山道:“你家哥儿我已经见过了,大体是什么情况心中也有数了,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王山洛点点头先简单述说了金刚奴患上焚血咒的缘由,然后又把刘福通教他的利用紫微星剑镇压星兽精血的方法说给晋阳公主,王山洛见晋阳公主连连点头便继续说道:“这星沙我看就用那周天星辰图中的,需要的阵法我恰巧也从北极星宫得到周天星斗大阵的布阵精要,只是法阵要具体如何布置便仰赖李师姐了。”
晋阳公主道:“禁封阵法我心中已经有成算了,不足为虑,只是师弟你也说过‘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王师弟可曾想过你家哥儿镇压焚血咒之后要修习何法,参悟何种道,以何为业,诸般种种师弟你可有打算?”
王山洛闻言怔住了,半晌才答道:“我这些年来一直操心阿奴的身体,只想着治好他就万事大吉,他年纪还小,师姐所说种种却还未来得及作打算。不过阿奴继承我的太白金星感应灵体,最适合修习一些剑典以及五行金系功法,尤其如我一样修习庚金剑道更是不错的选择。说来惭愧,我因为被开革出宗门便不能将习自宗门的上乘功法外传,但是为阿奴寻求一门合适的上乘功法还是不算难,参悟的道自然是根据修习的功法再选择合适的道。至于从业就看他自己日后志向如何了,闻达天下也好,升斗小民也罢,总之只要我儿能健康平安地长大成人就好。我也有些钱财足,够他日后吃穿不愁。”
晋阳公主静静眯缝着眼听着王山洛的叙说。王山洛见晋阳公主微瞑的眼中似乎露出电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讪讪道:“不知李师姐以为如何?”
“糊涂!”晋阳公主猛然瞪圆凤目厉声喝道,把王山洛惊得一哆嗦。看着王山洛讷讷不敢言的样子继续疾声冷色道:“你若是作此想法,我便把师门收录的九曲黄河阵给你,焚血咒隐于星兽精血中,而星兽精血既然与你家哥儿的根基融合,那直接用九曲黄河阵将他的灵体根基与星兽精血中焚血咒的异性一并削去,如此连带焚血咒的后患都解决了,就安心做个凡人便好。”
王山洛闻言着急道:“怎能如此!若用九曲黄河阵削去根基便连元气都修炼不了了,如今连田舍汉都要修炼《甘露决》这等粗浅功法来,我儿怎能不修炼!”王山洛顿了顿说道:“此事怪我考虑不周,李师姐若是有何计较便说出来,咱们好商量,好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