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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容芳大婚

说了一会儿子话,大家见老夫人也累了,便都识趣儿地出了屋子,只留下容瑶陪着说话。大伯母出门前又望了一眼多宝阁里堆成山的物事儿,无奈地撇了撇嘴,抬眼见到我的目光,立马换了笑容,走过来拉着我:“伯母最近为着芳丫头的婚事儿,也没时间找你母亲说话,玥丫头帮伯母带个好吧,后日子里,大家都早早过来吧。”

“自然要来给二姐姐添妆的。”我巧笑嫣兮地眯了眯眼,却瞧见站在大伯母身边的方氏瞬间俏丽的脸庞白了白,眼底一阵恍惚,我忍不住问:“大堂嫂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方氏落寞的神色亮了亮,朝着我感激地笑了笑,又下意识地觑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大伯母,讪讪道:“无事,无事……”

谁家没有难念的经,这也不是我能管的事儿,我又将话题揽到了二姐姐婚事上,将她们送到了二门外,才急急忙忙地去了母亲的碧霄院。

母亲刚从秋水居听了管事妈妈的回事回到正屋,手里的一盏热茶才捧到手,我火急火燎地奔进了东里间,“母亲,母亲,母亲。”一声声,唤得应天响。

红袖将珠帘替我撩了起来,嗤笑着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她能有什么大事儿,这么大的孩子了,也不知道收敛收敛性子,整天咋咋呼呼的,吵得我头疼。”母亲佯装嫌弃地摆了摆手,故意坐到了窗前的软塌上,离我远远的。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愤懑地皱着眉:“母亲还有心情说笑,绿萝都跟我说了。”

母亲眉心一跳,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望向侍立在一旁的红袖。红袖立马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默默走过来,瞅了一眼窗外,利索地关上了彩棱窗子,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我本以为母亲是有话与我说,可瞧着她只是安然端坐,悠闲地吹着茶盏里的浮沫,不置一词。我哪里等的了,气急败坏地摇晃她的胳膊,“母亲……母亲……”

母亲被我摇得没法子,只得开口:“你祖母难道是今日才开始不喜欢母亲的?她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到底她也不敢如何,你放心,一切母亲都省得的。”我心里不死心,可又说不出什么道道来,想起今日李家娘子离开时决绝的背影,犹疑地问,“那李家娘子那里我们是不是不能再用了?万一她……”

母亲嘴角漾起轻蔑的一丝笑,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谁知道今儿个早上祖母同李家娘子说了什么。”我顿时急了。

正巧这时,院子里传来红袖利落的声音,“黄英,你去小厨房炖奶酪子来,小姐正想吃的紧。”

“紫苑,你去花木房折几只新鲜的海棠过来,刚刚夫人问起来,我倒忘了,你快去快回。”

我一时诧然,我何时要吃奶酪子了,这,这是红袖姐姐故意将他们支使开了,可,她们两个可是母亲身边的丫头。我正想着不由自主地捋起了手边的镂空兰花宝金丝镯子。母亲自然读懂了我的小动作,擦了擦嘴角,“无大事,只是让红袖多留意着些她们,看看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这时候红袖端着水釉盘子进了来,盘子里放着今年新上市的橘子,黄澄澄的皮瓤,新鲜的绿蒂,她拿起一个熟练的剥了起来,放到我的跟前,“这是今年庄子上新送来的,小姐尝尝,看看甜不,如果甜,也该给几家送几框。”

我哪里有心思吃橘子,扯着红袖的胳膊娇嗔起来,“红袖姐姐,不然就你告诉我吧,祖母那里你们可有防备?”

红袖哪里央的住我的痴缠,扯出快散架的胳膊,宠溺地点了点我的鼻子,“你想,李家娘子又不是傻子,夫人和老夫人在叶府内宅的地位,孰轻孰重,难道她还瞧不出来吗?不过刚才从老夫人那边出来,便巴巴传了口音过来了,他的心是向着夫人的。”

原来如此,红袖说的可不是这个道理。

我不曾想,事情一下子峰回路转,支起了胸膛,惊喜地望着母亲。母亲面对我明晃晃的眼神,莞尔一笑,掏出绢帕沁了沁我额角隐隐的汗,刚才跑过来急了些,这会儿子倒发汗了。

“听说,你准备给屋里丫头配人?”

“啊!”我抿唇笑意轻松起来,心思跟着转了过来,“正想跟母亲商量呢,屋里几个丫头都大了,是不是配了人,别耽误了。”

“你倒是说出来我听听看呢。”母亲坐直了身子,又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红袖,红袖惊惶地垂了眼,退了出去。

我莫名地挠了挠了耳朵:“红袖姐姐怎么了?”

听罢,母亲就落寞地叹出一口气:“红袖是母亲最放心的丫头,母亲本来想着等到你哥哥回来,拨到你哥哥屋子里,可是,红袖似是不大愿意。”

我明白母亲的难处,哥哥年纪不小了,房里是该有个懂事的丫头,母亲怕那些轻佻的带坏了哥哥,中意红袖,可是只怕又委屈了红袖,因为无论怎样,最后不过是一个姨娘的位置。这件事上,很明显地看出来,母亲对于身边的丫头,最喜爱的还是红袖,因为当初将白鹭送到父亲身边,她可没有这般犹豫。想到这里,我也愁眉不展起来,“可不是这样,我屋子里的,我不想委屈了她们,到了年纪,找个体面的人家做一房正妻,堂堂正正的才是福气。”

“她们都怎么说,别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思。”母亲又露出了沉吟之色。

我知道母亲这是又担心我屋子里有那心思不正的,我安抚地握住母亲柔软的指尖,腼腆道:“我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都私底下问了,浮珠自不必说,是金妈妈家的,锦瑟,她说是小时候说了一户生意人家的,我想着这几日就见见她母亲,王德贵家的,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可靠,女儿倒想着将来做一门陪房带过去。”说道这里,不仅羞涩地红了脖子,低低道:“玳瑁,是个没心思的,又是洪顺的妹子,我想让金妈妈替我看看,哪家合适,至于流云,她是要做我身边媳妇子的,我想着也好,本来她就最得用,将来带过去,也是个臂膀,眉儿呢,年纪还小,我肯定是要带在身边的,将来她和流云我自然会寻个好的。”

母亲静静地听完我的一番盘算,眼里既是欣慰又是讶然,婆娑着我的手背:“你开春不过才十二,没想到已经想的这般长远,安排的也很谨慎,母亲当初却远远不如你。”

我绯红的面色更加烫了,扭扭捏捏地绞着手指,“母亲快别取笑我了,这里面的事情女儿不懂,还要母亲帮衬着理一理。”

母亲点了点头:“你交给金妈妈是再妥当不过的,你也不小了,既然是你屋里的事儿,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而且,母亲还有一件事儿想要交给你来做。”

“什么事儿?母亲尽管说。”我兴奋地眨着眼,要知道每日里我闷都闷死了。

“汀兰阁虽然连着韶华园,一小片梅林,也还算精致,到底窄了些,那年我们办了个春宴还显得挤挤攘攘的,如今,你父亲官至一品,摆出来就有些小家子气,周围又没有可改动的地方,母亲寻思着,上林苑离汀兰阁甚近,不若好生修缮一番,连成一处园子,既是个耍完的去处,也显出体统,你看呢?”母亲循循善诱地说了一遭。

我抬着下颌,脑子里跟着闪现出几处园子的模样,有些拿捏不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女儿从未做过这事儿,不知道能不能成。”

“怎么不成了,待会儿母亲就拨几个得力的人给你使。”母亲倒是拍着大腿信心十足的地说了开来,“李成青一家一直帮着母亲外面走动,就交给你使唤,一应工匠物事你只管寻了他婆子,管花木的王德贵家的,都是麻利人,哪个不是帮手,你只管放手做就是了。”

“是,母亲。”我心中一喜,清脆的声音带着跃跃欲试,依偎到了母亲怀里。母亲神色更加柔软,不自觉地就开始絮絮叨叨:“说起来你也不算小了,这些家事总该学着点,不管以后是不是做人家长媳,总是有好处的,母亲一直也不曾上心,现在想想,不如就从这桩事情开始磨练起来吧。”

“恩,我听母亲的。”我乖巧地应着。

十月十五,容芳出嫁的日子,我着了玉涡色飞鸟描画褙子和葱绿色盘锦彩绣襦裙,头上是一整套的小头面,可谓十分隆重了。我们这边出嫁的习俗,我们这些姐妹,不管是堂姐妹,表姐妹都是要待在新娘子闺房里送嫁的。容芳是庶出,容芳姨娘那边的姊妹自然是不能来送嫁的,只得大伯母那边的姊妹会来走动送嫁,我不想容芳因为庶女的身份被人看轻了去,所以着的隆重些,压压场面。

眉儿站在一旁看着流云替我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忍不住唏嘘:“小姐真是善心,这样替二小姐撑场面。”

“好了,你也别奉承了。”我越发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吩咐你的事情可得办好了。”

“那是自然的。”眉儿笑盈盈地福身:“金妈妈那边已经着人等着了,保证把白姨娘的行踪闹个明白,就是府里面,我也会盯着的。”

我安心地点了点头,又转向流云,“你就在府里守院子吧,你在了我才放心,就让浮珠和锦瑟跟着我吧。”

正说这话,母亲那边的紫苑姐姐来了,母亲已经安排好了府内诸事,就要出发了。

到了栏大街大伯父府上,过了二院的垂花拱门,母亲、三婶娘就和我、容瑶分了手,母亲和三婶娘是要去大伯母待客的正屋,我和容瑶是要去容芳的闺房。

容芳的院子并不大,几处半新不旧的屋子,景致也稀疏平常,好在应景的红绸、灯笼都装饰的格外喜庆热闹,让人一眼便暖了心。

我和容瑶来的最早,就连容宛也还没有过来,容芳是待嫁娘子,不好出门,她身边的贴身妈妈早已立在廊下,远远望着,见着我们,匆匆的脚步行过来。

“三小姐、五小姐。”

“田妈妈。”我和容瑶齐齐地唤了一声。田妈妈连忙俯首让开,脸上难掩的喜气:“不敢不敢,小姐折煞老婆子了,快进屋吧,二小姐听说你们来了,正开心呢。”

容芳正坐在枢镜前愣愣发呆,容色清丽,眼底空洞,披着墨黑的三千青丝,只着了家常的袍服,想来刚刚沐浴,等着上妆呢。

“二姐姐。”我们俩轻轻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脸上已是换了一副娇羞甜美的笑容,走过来拉住我们俩的手:“三妹妹和五妹妹来的早,快过来坐。”

她马上发现了我隆重的装束,起初一愣,转而握着我手的力道加重了两分,冲我笑的更加亲切。又引着我们坐到软塌上,亲自斟了两盏滚烫的茶。我连忙接在手里,笑着打趣:“二姐姐快别招呼我们了,你今儿个该是最忙的,有什么事儿我能够帮忙吗?”

果然,一向沉静的容芳神色拘束地垂了眼,酣然着,“哪里有什么要帮忙的……”

“四妹妹呢,怎么没见着,听说督察院给事中家的四小姐也会来,是不是?”话未说完,容瑶捧着茶心不在焉地接了口,左瞧瞧由瞧瞧。

容瑶有些难堪地点了点头,僵硬地挤出一处笑容:“是,还没到呢。”督察院给事中是大伯母娘家的哥哥,他家四小姐算起来也是容芳名义上表妹,自然是要来走一遭的。

正说着,大伯母屋里的元妈妈又引着一位鬓发花白的妇人走了进来。

“元妈妈来了。”容芳连忙恭敬地起身,我和容瑶也齐齐唤了一声。

“恩。”元妈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这是陈妈妈,大太太特地请来给二小姐上妆的,京城里女儿出嫁都是寻得她,手艺好,又有福气。”

“陈妈妈。”我们又福身行礼,容芳就多了几分拘谨,细声细气道:“那就麻烦陈妈妈了。”转身又拉着元妈妈谢了一回。

正当我兀自走神着,院子里传来了女儿家细细腻腻的私语声,伴着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容宛瓮声瓮气的讨饶声,“好姐姐,饶了宛儿吧,饶了宛儿吧。”想是两人正在调笑。

只见的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容瑶猛地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门边,打了帘子冲着外面娇笑:“四妹妹,快进来吧。”

眼瞅着容宛携手一位俏丽佳人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女子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繁复华丽的美人髻,身上的衣裳却只是寻常的嫩黄色锦缎,却胜在成色明亮,随风送香,一看就是难得的好料子。

“芳姐姐贺喜了。家里几位姐妹都走不开,就不来叨唠了。”这位王家四小姐姿色明丽,顾盼之间,如出水芙蓉,冰清玉润,让人恍神。听说,她本家与昕妃一家沾亲带故,父亲也是官之三品,她又颇具才名,又到了说亲的年纪,很有几位公卿世子为之倾倒,如今正与武忠候家的世子议着亲事呢。

容芳正梳着头,自然不好起身行礼,只得冲着她生疏一笑:“然妹妹好,快坐吧,芳儿不好行礼了。”

王四小姐未多言,拉着容宛向我这边走来,与我打量的目光望个正着,我大大方方微笑着,不近不远地问候了一句:“四姐姐好,然姐姐好。”

王四小姐并不认识我,居高临下地打量了我隆重华丽的服饰,只听得容宛客客气气地介绍:“这是我五妹妹,容玥。”

“哦,是叶尚书的女儿,子衿郡主么。”王家四小姐含春娥眉微微一挑,收起了清高的姿态,纤腰微步走过来,“拜见子衿郡主。”,一起一伏间,真是道进无尽风流,这样一个女子,谁娶了她真要是艳福不浅了。

“然姐姐别客气了。”我连忙曲膝扶起她,脸上满满的纯真无邪。要知道,京中美人不少,绝色却不多,昕妃是公认的排第一,可我觉着吧,怡妃和靖王妃比昕妃更美上一分,而闺阁女儿中,这王四小姐和我都是榜上有名的,人美才佳,这样一看,我自觉是要被她比下去几分的。

容瑶见我们打的火热,她却像隐形人一般被自动忽略了,有心一争,自然凑了过来,亲亲热热唤着:“四妹妹,然姐姐。”

“恩,三姐姐,怎么了?”容宛睨着眼不经意地看了过去,容宛对待容瑶的态度就是这样矛盾,骨子里明明看不起,却偏偏还摆出怜惜的款儿。

容瑶丝毫不察觉容宛生硬的态度,更加笑如春风:“我这里有一种生肌膏,很是好用,四妹妹和然姐姐要不要看看?”只瞧着她在秀兜里掏出了一个无骨小瓷瓶。

果然,女子就是对这类东西特别敏感,容宛和王四小姐的目光均被吸引了过去,几个人不自觉地走到了一处,坐到了软榻上,说了起来。

我一来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二来,一山怎容二虎,我不想与王四小姐争奇斗艳,只得去了容芳那里,看她梳妆。

陈妈妈手脚利落,一头繁花似锦的新娘发髻已然成型,称的容芳娇嫩秀丽的面容多了分华贵和精致,她见我在她背后看的新奇,羞怯地低了眉眼:“五妹妹怎么不去说话?倒看起我来了。”

我索性端了张小杌子坐到了边根上,目不转睛地在她面上打溜,“二姐姐人漂亮又聪慧,在汪家会过得好的,五妹妹祝福姐姐。”说完,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绸绒布袋,放到田妈妈的手中,“这是妹妹给姐姐添妆的,妹妹知道,姐姐到了汪家恐怕这点东西就入不了眼了,还是趁早给姐姐吧,讨姐姐一个喜欢吧。”我远山秋波弯弯地一敛,笑的狡黠。

“你这张利嘴,还排揎起我了。”容芳作势在我肩头轻轻一拂,一动一静里,我们的关系就更亲密了几分。田妈妈见状也就就乐乐呵呵地收了起来。

“哟,郡主送了什么好东西,以郡主的身价定时千好万好的东西了。”我们俩本就是私底下说话,不成想王四小姐居然还听到了,倒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只见她施施然走过来,端着云山雾霭的笑容,鬓间蝴蝶流苏浅浅摇曳,挑衅地望着我。

我心里赌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眼梢一横,不亲不热地回视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儿个刚从宝珍阁打的一套红宝石首饰,不过是全了姐妹之间情谊罢了。”

“可不是,礼轻情意重么。”容瑶也跟了过来,讨好地笑着,递上了一放红绸布,看着就是薄薄的。

不期然地,大家就都看向身姿高傲的王四小姐,王四小姐面上透出了红,却仍是佯装淡然如素,不紧不慢地从手上退下了一只羊脂玉金镶镯子,玉质鲜润,恍若雨后出笋,“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金是足金,芳姐姐看,可还喜欢?”

她正要递过去,我顺势接了过来,在手中婆娑良久,才恋恋不舍地送到田妈妈手中,感慨道:“真是好东西,然妹妹对自家姊妹真是大方,怪不得外头都称赞有加呢。”我一句又一句奉承地体体面面,几乎将她捧上了天,果然,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王家四小姐娇媚无骨的身段缓缓坐直了,漾着三分志得意满,话里话外反而谦卑起来:“哪里,哪里,不过像郡主说的,全了姐妹间的情谊罢了。”

“是是是,就是这样,我瞧着既然如此,待会儿送嫁,就由我和然姐姐一道搀着二姐姐吧。”我说得更加兴奋,期盼地望着她,她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眯着眼在我和容芳之间转了一圈儿,话说到这份上,哪容的她拒绝不是,她也是开开心心地应了:“那自然极好的。”

一旁的田妈妈听到此处已经是激动地含了泪,要知道,送嫁,就是要闺中姊妹将新嫁娘搀到门口,由家中子弟背上花轿。送嫁人的身份越高,自然越体面,就是到了婆家也会高看几分。

正和乐融融地说着话,外面元嬷嬷又喜气洋洋地过来喊:“二小姐,二小姐,新郎官儿到了,正在二门喝拦门酒呢,二小姐好了吗,好了就去辞别老爷和夫人吧,别耽误了吉时。”

我们几个一听,没来由一紧张,哄得全都站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嘻嘻哈哈地都笑的弯了腰。喝拦门酒,就是娘家兄弟摆酒门阵,新郎要进屋就要喝满三大碗,至于多大的碗,就要看女家对女婿满不满意了。

田妈妈扶着容芳,我和王家四小姐、容宛、容瑶尾随其后,听着陈妈妈嘴皮一搭,张口就来的吉祥话儿,一步一步迈向正院,辞别父母,无非就是聆听长辈教导一番。正院满大园对着红绸扎着的合木箱子,满满当当的六十四台嫁妆,对于一个庶女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看来迫于大伯父和祖母的施压,大伯母还是不得不退让。听说,嫁妆单子祖母还真的过目一二呢,可不是容芳绣的那四喜条屏的功劳,如今,还摆在祖母的屋子里呢。

之后容芳再回屋整妆,我们送嫁,大堂哥背上轿子,也就齐全了。

按理,女方还摆上了姊妹桌,专门答谢送嫁的姊妹,我们几个就安安分分地单独开了一桌,没成想,我与这王四小姐谈的还挺投机,她人心思不坏,就是傲气了些。

回到叶府,已是月上中梢,我累得腿都迈不动了,也就早早地洗洗睡了。

许是许久不曾这般应酬了,第二日,我仍旧觉得没什么精神。倒是早膳的醋溜金针花,吃的挺够味儿,我就多用了几口。

“不若到衡芙小园消消食再到母亲那里请安吧。”我懒洋洋地站起来,由着流云给我系好披风。

流云略有犹豫,“金妈妈和眉儿在耳房等着呢,小姐忘了吗?”

我一愣,忽而想了起来,脚上步伐不乱,继续往外面踱过去,“还真是忘了,那就一道去衡芙小园走走吧,摆上消食茶,吃的多了又觉得有些撑,不过曹妈妈的手艺是越来进益了,刚吃完,我竟有些想她的芙蓉糕了。”说完,我还意犹未尽地砸了咂嘴。

这不说还好,一说连着刚刚从耳房出来听了一耳朵的眉儿和金妈妈都嗤笑起来,我倒闹了个大红脸。

“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吃些是好事儿。”金妈妈怜爱地搀扶着我的手臂,面目慈和。

我满足地笑了开来:“一道去衡芙小园走走吧,那里不会有外人,说话也方便的。”

衡芙小园是我凌菡苑单独的小园子,算是整个叶府独一份的院落结构,母亲宠爱我,独独分给了我。

坐在衡芙小园的石凳子上,我随便吖了一口消食茶,憨厚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璀璨地笑着,“也没有外人,妈妈和眉儿都坐着说吧。”

“是。”两人是我近身的,知道我的脾气,依言坐了下来。

金妈妈嘴唇蠕动了一下,先开了口,“白姨娘出门是太太身边的厉嬷嬷跟着的,所以倒还规矩,由丫头小青捧着出门的小包袱一道出的门,在娘家大哥那里逗留了约摸三个时辰也就回来了,只是,路上,经过重阳鼎的时候,马车轱辘坏了,白姨娘就去附近的一处小茶楼要了雅间等了会儿,赶车的马王又到槽里雇了马车回的府,其他便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哪儿来的消息?”

“是厉嬷嬷嘴里亲口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不会含糊。”金妈妈打包票似的拍着胸脯。这我是相信的。只是表面看,还真是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或者的确是我想多了,而且母亲那里厉嬷嬷肯定也是要回禀的,母亲或许能看出一二,想到这,便也缓了心思,“就派人盯着她大哥吧,过几日再说。”

“那你那儿可打听到了什么?”我又看向眉儿。

眉儿苦恼地憋着嘴,“与我相熟的那个丫鬟莲雾只是白姨娘的三等丫头,不近身,白姨娘如今最倚仗的是那个前不久买来的小翠,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说都说不透,所以……”

我攒蹙的眉宇反而松了下来,冲她安抚一笑,“没事的,打听不到就不要硬来,反而打草惊蛇,还以为我一个嫡女打听姨娘屋里的事儿,传出去又是说不清。”

眉儿脸红地急忙应了,“奴婢省得的,是奴婢冒失了。”

“没有,你做的已经很好,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我握着她娇嫩的手鼓励地捏了捏,“眼下,你去把管花木的王德贵家的请了来,我有话问她,趁我今日还有空,有桩事儿也要了了。”眉儿是知道我替屋里几个丫头张罗亲事的事情的,一听到我传的又是锦瑟的娘亲,自然已经意会,红着脸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我看着她跳脱的背影目光闪了闪,眉儿是我将来要带到夫家去的,所以很多事,我现在就要开始磨练她,或者说带着她一起摸索。

有了决定我一颗心也就定了,转而又伸出手搭上金妈妈的手臂,笑谈,“妈妈陪我在这园子里散淡散淡吧。”于是,我们一边绕着青石夹道散步,我一边将几个丫头婚事的布置道了一遍。

“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人面广,一来替我在这府里挑出个还不错的小子,重要是人本分,玳瑁人长得俊,人也精明。二来,妈妈帮我打听打听与锦瑟定亲的那户人家,听说是做小买卖的,待会儿,来了我细细问一问,您也留神些。”

金妈妈神思和蔼地笑了起来,“小姐就交给老奴吧,想想也是她们福气,小姐这般想着她们。”

我便也笑着置喙不语,我也是有我的小算盘的,我过了年虽然也才十二,但十三四岁,母亲定要为我寻人家了,一转眼的事情,未雨绸缪,总不会错。如果锦瑟的夫家还得用,我倒想收用起来,将来给我管管铺面什么的。

很快,王德贵家的便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和锦瑟是一个模子的老实,听说她能做到管事妈妈的位置,几年来,很是摔了几个跟头,才有了如今的体面。肯努力又忠心的人我是最喜欢的,所以说话不自觉便带了七分笑意,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儿个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锦瑟从小定亲的事。”

她本来低眉顺目的面容滞了滞,神情很是讶异。

“怎么了?”我笑着问。

她的确老实,一五一十道,“老奴以为小姐是为了修缮上林苑的事传的老婆子,怎么……”

“这事儿,不急,只是,怎么,锦瑟没有和妈妈说我要给她们几个安排亲事的事儿吗?”我眼底满是惊诧。

她认真地摇了摇头,“小姐知道,锦瑟是个认死理的人,从不与老奴说小姐的事情。”我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个锦瑟,真是老实地过了头。

“那你就说说吧。”我的语气更和缓了几度。

“那户人家还是从前上扬老家的村里人,姓林,当时就做些药材的小买卖,小时候家里穷,她爹病的快不行了,是林家施了药材给救回来的,后来也就索性定了亲,直到我们出了上扬村,慢慢的就断了联系,寻人这几年也没断过,去年里倒是有了眉目,又联系上了,所以还要请小姐和夫人做主。”

我心内一喜,面上不显,不紧不慢道,“看样子倒是个良善人家,不过具体如何,我也要派人打听打听才放心将锦瑟许给他们家,还望妈妈见谅。”

“小姐用心,那是锦瑟的福气。”王德贵家的听了感激地眼都红了,又是千恩万谢地谢了一回,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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