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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哥哥回府

四月二十七,哥哥总算兴师动众地从南越回京了,比之预期整整延误了要半个月之久。皇上圣旨,准许哥哥在家休憩半个月再行上任,这是再好不过了。这一日晌午时分,我和母亲、珂哥儿齐聚在门口遥遥观望着大街,只恐错过了。就是祖母年迈,也是吵着嚷着要到门口去迎自己的孙儿,被父亲哄劝回去了,毕竟是长辈,不合礼数。

今日,哥哥回京,并不是因着军功,宫里自然不会将人抢先带了过去。我在心中盘算着,一晃又是两年了,不知哥哥如今是何等伟岸俊朗了。

“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二哥哥回来啦,二哥哥回来啦!”珂哥儿今日也被师傅准了一日的假,在门口开心地蹦着。

我们抻着脖颈,纷纷急切地望过去,只望着一头高头大马载着一位丰神俊逸的偏偏郎君缓缓而来。

我真是喜不自胜,激动的迎了上去,大大咧咧地挥着手臂,“二哥,二哥。”

哥哥从骏马上一跃而下,

掌间亲昵地滑过我的发顶,诙谐一挑眉。“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他真的长大了,精致绝美的五官,随母亲一般略带妖冶,黝黑的肌肤,坚毅的线条,满满男子的阳刚之气。

哥哥一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母亲,正蓄泪凝望着这边,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便是跪了下去,“孩儿不孝,长期在外,不能孝顺母亲,还让母亲担忧了。”

母亲见此禁不住喜极而泣,隐隐啜啜地落了两滴泪,亲自扶起哥哥,百般疼惜,“瑾儿说的什么话,如今回来了便能够一家团聚了。”

“二哥哥安泰。”珂儿在一旁高声喊着,人小鬼大地冲哥哥作揖。

哥哥这才发现假装一本正经的容珂,点了点头,也作揖回敬。这下子容珂彻底欢了,见哥哥并没有把他当小孩子,而是兄弟见面作揖,悸动的满面彤红,立刻显了形,拉着哥哥左右雀跃着,“二哥哥怎么比说好的晚了这么久?母亲和五姐姐可担心了。”

“是啊,可是路上不太平?”母亲一把拉过哥哥的手臂,一边忧心地问,一边上下仔细打量着,生怕路上哪里磕着碰着了。

哥哥眼神似乎莫名闪躲,转而又是无所谓地憨厚一笑,“没有,就是路上遇到了一些小事而已,母亲就放心吧。”

我只觉大概自己想多了,拉着两人的手打趣,“不要在门口当门神,还是快些进去吧,祖母,父亲,大伯母,三婶娘都等着了。”

“你今日回京,你父亲被允了歇假一日。母亲解释着,就是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待会儿婆家也都是准了回来与你聚一聚的。”

入了祖母的东荣堂,哥哥又给祖母,父亲和母亲正式磕了头,给大伯母,三婶娘请了安,这礼节也算是踏踏实实地成了。

祖母让哥哥坐在自己身边,半佝偻着身体,心肝肉地唤着,话里话外开心地几乎语无伦次。父亲虽然依旧是板着面孔端坐高台,但是眼底肃穆泄露一丝温情,那柔软视线,自打哥哥进屋就没离开过哥哥,一举一动皆是捋须满足笑靥。

“你大伯父远在甘州,等有机会再见吧。你三叔尚在衙内,等回了府你自去请安就是了。”父亲是读书人,崇尚孝义,大家落座安定,此刻便提了出来。

哥哥自满口答应,转头与大伯母亲切地攀谈起来,“甘州是个好地方,在那边容易出政绩的,就是不知大伯父在甘州身子可好?日常还习惯吗?”

大伯母果然受用极了,臃肿双眼眯缝着开口,“真是谢谢谨哥儿惦念了,这孩子忒的懂事,你伯父一切都好,估摸着下半年伯母我也会赶一趟甘州,你伯父一个人在甘州我不放心,索性四妹妹也寻了一户好人家,我也能安心不少。”

“是,韩府自然是很好的,四妹妹以后的日子有福了。”哥哥真心实意得听着。只是我却是诧异,大伯母要去甘州吗?怎么没听说过呢!那连姨娘的舒心日子不会太久了。

与大伯母叙了两句,哥哥又扭过头大大方方地关怀了两句毅哥儿,珍姐儿和语姐儿。

几年未见,道不知哥哥手腕如此老道,为人处世如此圆滑,着实令我刮目相看,看来外面求进的日子,也不单单是学了一身的胆气。

正说着,容芳和容宛一道过来了,许久未见,哪有不亲热的道理,虽然男女有别,但都是家里的兄弟姐妹,道不尽的家长里短,和乐乐地说了好一阵子。只是容瑶迟迟未到,祖母和母亲派人门口望了好几回,直到午膳时分,才姗姗来迟,却推脱姑爷病了,所以来的晚了,要再问姑爷得了什么症,她也是含含糊糊地说不详尽,只道并无大碍。倒是莫名其妙对着哥哥十分亲热,送了一整套丝绸荷包,靛蓝,碧绿,赭黄,绣的珊瑚奇石,梅兰竹菊,桩桩件件比我这亲妹子还要上心。只是哥哥以后上衙就是步兵营,这荷包用的上吗?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也罢,伸手不打笑脸人,收着就是了。

晚膳时分,三叔、大堂哥和大堂嫂都过来了,一家子吃了顿团圆饭,哥哥吃了不少酒,醉醺醺地被掺回了院子。如同上次一般,我还是没能够与他单独说上什么话。

第二日用过了早膳,我便去了哥哥的硕丰苑,捎上了一盅醒酒茶。哥哥却已在偏院里耍枪,我到时,约摸着是练完了,立在一棵槐花树旁,正由司砚服侍着净手洗面,汗津津的面容在初阳照耀下隐隐光泽流动,墨画眉宇,因为柔软的线条,说不出的俊逸出尘。

“哥哥。”我轻快地走了过去,兴致勃勃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哟,宿醉的人,今日倒是好精神头呢!”

哥哥无奈地觑了我一眼,反驳:“哪里有宿醉了,昨儿个司砚熬了醒酒汤的。”

我望着一旁娇颜红润的司砚正局促地掰手指,一脸顺从满足的模样。心里反倒不知是喜是忧。

“这么多汗,哥儿回去换件衫子吧。”司砚小心翼翼地看着哥哥。

哥哥大大咧咧得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雅致的三角亭,对我道:“时辰还早,坐会儿吧,今早晨光好的很,人也舒坦。”

“说来说去,终究是自个儿家里舒坦,昨晚睡得可香?”我依言缓步落座。常年行军在外,可不是辛苦么。我瞧着他侧脸消瘦不少,眼底血丝点点,着实心疼。

司砚懂事,知道我们俩个有体己话要说,招着附近几个小丫头下去了:“小姐和少爷在这里说话,我去备一些茶歇点心。”

“哪里啊。”哥哥黑眸委屈地耷拉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自己脖子,无奈道:“照我说,还没有行军床睡的舒坦,一晚上都没睡囫囵,要不是今早起身锻炼一番,骨头都要散架了。”

“呵呵呵呵,你这是什么说辞。”我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笑的前仰后抑。

“”说这话,司砚将茶点端了上来,我挥挥手,让她下去了。哥哥难得回来,我过几日就要出阁了,这样说话的日子还能有几次呢。

“对了,你可知,我今日要去会谁?”他突然停了下来,明朗黑瞳揶揄地打量着我。

我给他倒了一盏茶,流波轻眨,看他端的一脸得意,索性别过头,“能是什么人,还不就是从前的那些狐朋旧友。”

他也不反驳,却是莫名地身躯凛凛摆开架势,清隽眉目闪过狡黠:“我今日可是要去会一会我的妹婿,不知妹妹今日可有什么话要我带过去吗?”

说罢玄色长袍气势沉沉地一摆,就那样幸灾乐祸地睨着我,等我央他带话。

我脸上依旧挂着春风细雨的笑容,不骄不躁地捻起一块糕饼慢吞吞地吃了,“哦。”

“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闪烁明眸,佯装无辜地回视他。

他嘴角勾起的神气傲然笑靥猛的一噎,伸手气呼呼地在我额角一弹,“你这臭丫头,敢戏耍你哥哥。”

我也不恼,寐含春水冲他娇俏一笑,“你可别尽取笑我,母亲最近可也在张罗你的亲事呢!”

他倒大方,怡怡然潇洒地甩过宽袖,不在意道,“母亲就乐意操心,便让她操心去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举一动,绛唇半咬,心中一动,脑中已是百转千回,试探着问,“那哥哥可有心仪之人?”

其实,哥哥常年在外行军,哪里什么机会接触姑娘,我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个子丑寅某,却不想他倒煞有介事得沉思了起来,最后憨直地点了点头。

我大吃一惊,居然,居然真有这号人物。

“谁?哪家姑娘。”我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可还是因为紧张,整个上半身都绷紧了。

哥哥并未发现我的异常,只是略带羞涩地摸了摸脖颈,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才一五一十地絮叨开来,“其实,我,我也不认识是哪家姑娘。”

“这话怎么说,难不成是路人甲?”我见他扭扭捏捏,更加迫不及待。

“还真是,萍水相逢。”他嘿嘿傻笑起来,嘴上滔滔不绝,“是我回京的前一日,在京郊,路上遇着的一个姑娘,挺可怜的,正被歹人追,我上前救下了,才知她是同丫头,家丁一道去庵里上香祈福,不知怎么就失散了,我便带她寻回了家人。”

我眸光清冷,紧紧盯着他络绎不绝两瓣唇,说到此处,才稍稍乏了身子,吃力地问,“所以哥哥并不认得她了?”

“自然是的,萍水相逢,又是那样的情形,怎好贸然去问人家姑娘名姓呢。”说着这话,哥哥黝黑面容一点点泛起柔和暖光,似害羞,似甜腻,他是坦荡君子,的确不会做这种事。

话音刚落,他又猛的拉住我的手腕,气势沉沉道,“你可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谁也不能说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遇着我救她,我是外男,传出去名节不保。”

这个傻哥哥,不过见了一面,怎么就迷上那姑娘了呢,还这么设身处地地替她着想,那姑娘姓谁名谁还是未知数呢,铁定是个花容月貌的人物,不过人海茫茫,八成以后就再了见不到了。

我本来寻思着,替清莹探探哥哥的口风,却不想兜出这样一桩案子来,真是够乱的了。我也不知道是该希望哥哥早日再遇到那个姑娘,还是以后再也见不着,给清莹留下一个机会。

五月初八,我出嫁的日子。我料想那日添妆,送嫁,入门,拜天地,一通繁文缛节,肯定累的够呛,却不想这么折腾。

天还未亮,流云和浮珠就扯着我起身,我躺下迷糊不过一囫囵的时辰,本来昨晚就辗转难眠,现下更是困地爬不起来。

这两人架着东倒西歪的我,压在软塌上,鞋子不过穿了一只,外面院子里就乒铃乓啷地就闹了起来,丫头妈妈高声呼和着,杂乱奔跑着,乌沉沉的小院,依旧漆黑宁静的天幂,瞬间就醒了。

我猛的打了个哆嗦,抱怨着,“下午才发嫁呢,怎么现在就起了。”

“我的小姐,现在起身可不早了,好多事情等着呢,夫人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误了下午的吉时。”流云嘴上语速飞快,手上动作翻飞,看的我也不由自主地心慌起来。

很快,浮珠和倩儿急匆匆端了铜盆和食盒进来,后头还跟着健步如飞的金妈妈,端着炯炯有神的眼珠子,进了屋,这里摸一摸,那里理一理,看着似乎比我还要哆嗦几分,那严肃的模样逗得我乐不可支。

“啊哟,我的小祖宗,你还有时间磨蹭。”她无可奈何地瞪了我一眼,

“快快快,流云快伺候小姐洗漱用膳。”她招呼着流云,又着急地指使着眉儿,简直吐语如珠,“你,你去瞅瞅呢,怎么梳头嬷嬷还没到?”

大家依言嘻嘻哈哈笑闹着下去办事了,浮珠最是调皮,替我简单抿了抿头发,璇了一个攥儿,在我耳边窃窃嘟囔,“小姐可快些个吧,妈妈怕是头发都要急白了。”

我噗嗤笑出了声,金妈妈立刻凝眉望过来,我轻轻捏了她一把,这才安安分分地就着她们的服侍认真打理起来。

梳头装扮的嬷嬷过来后,那才是真真冗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像一个瓷器娃娃,被她随意摆弄着,不过就一颗头的空间,连脸带头发,老嬷嬷不厌其烦地拾掇着。

期间,母亲来监工了一次,对着这位福禄双全的老嬷嬷谢了又谢,拜了又拜,老嬷嬷洋洋自得,全身来了功夫,上下嘴皮子一搭,那吉祥话咯嘣咯嘣地直冒出来,听的母亲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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