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河确定,这就是师父所说的武道灵罡。
他来不及欣喜,反而心头猛然沉了下去。那河岸之上,又是从丛林之中,一行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高大,青色劲装,十分之俊朗,英武非凡的年轻人。
而此时此刻,此人单手虚抓,玄河击出去的那一道武道灵罡,正被他凌空虚摄,如同一抹灵巧的刀锋,抓摄在手掌之中,微微旋转,似乎是在把玩。
这一行人,约莫有三十人,全部与为首这名年轻人一样,一袭青色劲装,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握着木杖,不一而足。
“这些是甚么人?”玄河耸然震惊,从木船之上瞿然立起。
这些人,有男有女,但是无一例外,都生得英俊、或是清美动人。他们像是一阵清爽而又激烈的风,从那丛林之中,席卷了出来,扑面而至,冷肃而寒厉。
一只小手从身后攥住了他未握刀的那只手掌,传来淡淡的暖意。
“灵族!”丹丹的声音,极低地响在玄河耳边,但是显然没有能够瞒得过河岸上缓步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那名英武非凡的年轻人……不,是年轻灵族人,忽然唇牵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一个卑贱的人类,一名灵族少女,还有一个人类灵武者……”他嘴角的笑意越显玩味,脚步却不停止,直到走到了那被玄河击杀之后,横陈在河滩上的尸体前。
年轻灵族人的一只手中,玄河击出的一道武道灵罡,如同灵动的游蛇,宛转自如。
突然,他弹了弹手指,猛然屈指一弹,那一条武道灵罡,就如一条飞射的银蛇,猛地倒射了回来,直杀原本击出这道武道灵罡的人——玄河!
玄河双瞳之中,突地紧缩,但是他强抑着没有运转起识海之中的灵。
因为这些人是灵族之人,丹丹能够看得出来,他不得不担心,自己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看破行藏!
长刀跃起,夭矫似龙蛇,猛击在武道灵罡之上!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了极点,根本容不得他多作思量。他自己击出的武道灵罡,自然知道是何威力,然而此时被对方倒击了回来,竟然强猛过原本至少五倍,甚至更多!
玄河立身的木船,狠狠一震,荡开水波。他双足死死地踩在木船舢板上,顿时就使得木船经受住了一股强大的力道,向后飞退。与插入河滩上的铁钎相连的缰绳,猛地绷紧,嗤喇嘣响。
体内武道灵气疯狂运转,所经过的几道正经主脉,诸多窍穴,一阵暴涨疼痛。
不过,他的心中,忽然明悟了一点东西。那就是,他知道寻常的武者和灵武者,不管修炼的是哪一种武道,或是灵法、灵器,终归是有武道灵气属性,以及灵属性之别。譬如是灵属性为火的灵武者,往往只能修炼十二正经之中的阴火经或是阳火经,而若是修炼阴火经,日后则再修炼八大主脉之中的太阴、少阴两脉,至于那任、督、带、冲四条主脉,正阴、正阳两条正经,则非是有大机缘,玄妙法诀,绝难修炼。
同样的,不同的灵武者以及武者,也只能修炼份属所修持的正经主脉所属的一些窍穴,吸纳蕴养天地灵气,化为己有。
然而,就在方才这一霎那之间,虽然玄河被一击反震,险些就压抑不住武道灵气与气血的逆冲,而受到重创,但是他却突然之间,福至心灵地明悟到了,师父岳山所传授的这一册上古灵书的武道篇之中,真正玄妙惊奇的,并非是那些灵气符文,各种灵法武技,甚至不是那召唤人灵的骇人手段,而是这武道篇之中所述,竟然是教诲人修炼全身十二正经,八大主脉,一百零八大窍穴,以及诸多分支窍穴的法门!
一般人只修炼一二正经主脉,融汇十数窍穴,就已经受用一生。
这一刻,强大的完全不应该是他所能承受的力道,冲击入体,却汇入诸多经脉窍穴之中,堪堪抵御了住,使得玄河才认知到这一册武道篇的真正精妙之处!
修炼所有经脉窍穴,必然武道灵气雄浑异常,更是能够抵御远甚一般武者不能承受的巨力,怪道山岳武尊能够以武者之身,傲立于只有灵武者才能踏足的绝顶强者之林中!
玄河的面色微现苍白,旋即涌起一抹潮红,复又消散。
他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灵器长刀,目光冷厉,直视对方。
对方的玩味终于收敛,略微正起了神色,道:“果然不一般!不过,好一柄灵器长刀,五品,还是……难怪你们动了心思。”
他说到最后,虽然没有转头,但是却显然不是对玄河而言。
他身后的众多灵族之人之后,一个人窜了出来,大叫一声道:“尊敬的大人!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杀了贵族的朋友,洛斯菲尔家族的黛莉丝安娜灵武者大人的追随者,您看,黛莉丝安娜小姐还在他们的手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先前被玄河追杀,不惜害死同伴才逃窜掉的东方二品武师,陈胜。
玄河不知道他是怎么遭遇了这一群灵族人,更是奇异于这一行灵族人,居然与那个洛斯菲尔家族成了友好的朋友。
果然,木船之上,被玄河捆缚着的黛莉丝安娜也早就清醒了过来,虽然一时不能挣脱,却也开始连连挣扎,发出呜咽声,引起众人的注意。
“果然,他们是认识的!”
灵族人的年轻首领冷冷地哼了一声,陈胜立即不敢说话,然而一双怨毒无比的眼睛,却狠狠地盯住了玄河。
“莫,去将我们的朋友,洛斯菲尔家族的人类灵武者小姐解救过来。”他终于下令说道。
“是!”
一名青色劲装的灵族人,猛地从众灵族人之中,窜了出来,竟然在玄河目力所及之内,掠过一条长长的青光残影,直扑木船,意图绕过玄河与丹丹,却抓走那船另一端的黛莉丝安娜!
玄河耳闻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喝,丹丹果断出手,一团火焰从她手掌爆发,似缓实急地推了出去,却竟然恰恰挡在了那个叫做“莫”的灵族人身前!
嘭!烈焰被劲风卷起,丹丹蹬蹬退了两步,险些跌入船舱,幸而被玄河一把攥住了身子。
而那个“莫”,也终于未能得手,暴退了回去。
丹丹走上前来,昂起小脑袋,一副十二分的决然强硬:“风间仁,我认识你!这个女人,是我和我师弟的俘虏,谁也不能动!”
风间仁的眉头,微微皱起,牵起一道淡淡的痕迹,却显得十分硬朗、英气逼人。
灵族人除了强大的天生灵法,传承灵器之外,最让人惊叹的便是他们天生的美丽,无论男女,玄河第一次对于自己尚算不俗的外貌感到自惭形秽。
“你是火灵部落的人?”风间仁试探着问道。
同为灵族,他自然能够通过丹丹的出手,以及气息之中,得到这个结论。
丹丹郑重点头,风间仁眉宇长舒,轻笑说道:“火灵部落与我们大风部落,素来友好,想必你也知道,我曾经多次去往火灵部落拜会,我们此行正是要去火灵部落,正好与你们同行。”
丹丹眉头一挑,道:“我和师弟还要在此等人,所以不能与你们同行”
她的一对好看大眼滴溜溜地一阵转动,又说道:“不过回了部落之后,你们大风部落的人,居然敢随意对我出手,我自然会禀报族中的。”
风间仁负手大笑:“火灵部落的小妹妹,你既然认得我,想必也曾经在部落中见过我,必然知道我的身份,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丹丹不知甚么时候,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只水灵灵的大蜜桃,就在衣袖上擦了擦,喀嚓就是一大口,啃得开心微笑,一双大大的眼睛弯成了两线月牙儿,一面吞咽,一面稀里糊涂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大风部落的少族长麽,吧唧吧唧,吐!”
她吐出一块果皮,小嘴儿像两瓣桃红的花瓣,吧唧吧唧地不停动着。玄河听得固然是瞠目结舌,因为他知道在灵族之中,灵族之人并不似人类一般,以国家体制分化,而是以部落群居的方式,大大小小的部落星罗棋布地遍布广袤的灵域大地,不过灵域的灵族十分神秘,即使是东辰帝国玄家,也知之不详,何况玄河在玄家之中的身份比较尴尬,很难触及到一些紧要的秘辛,然而,纵然是如此,玄河也能够猜测得到,这大风部落,必然是修炼较为罕见的风属性灵法著称,而这个叫做“风间仁”的年轻灵族人,竟然是大风部落的少族长!
而丹丹的语气,似乎是对这个大风部落的少族长十分不屑一顾,玄河由不得不心下思量,揣测起丹丹的身份来。
以山岳武尊岳山的身份,身陷火灵部落之后,被迫收徒,那么必然不会只是简单的一名灵族少女就有这样的机会的!
风间仁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舒展开来,反而微笑说道:“也好,不过,这位黛莉丝安娜小姐,是我们大风部落在人类之中的朋友,法罗王朝洛斯菲尔家族的重要成员,我需要带走她。”
丹丹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一脸事不关己的无辜模样:“你说那个难看的女人呀,他是师弟的俘虏呢,你问师弟吧。”
丹丹已经几次提到,身旁的这个人类武者,是她的师弟,风间仁不得不正色以对,而不仅仅是所谓的“一个卑贱的人类”。
灵族与人类,井水不犯河水的时间为多,而其间有冲突不断,史上也不乏大规模的争战,更何况在灵族人看来,他们是神灵的后裔,人类只不过是卑微的生物,永远难以进入他们的灵眼之中。所以,一看就知道只不过是人类武者而已的玄河,只是“一个卑贱的人类”。一“个”,而不是一“名”。
“人类?你的师弟?”风间仁似乎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双目之中,两道锐利的光芒,如同锋利的尖刀,直射出来,散发出犀利的青辉,直至玄河。
从双目开始,玄河直觉眼底一阵刺痛,继而波及了脑海深处,他的身躯在船上一阵晃动,却被丹丹紧紧地抓住了手,一股温热的灵气,从手心传入他体内,竟然游走进了他体内阴火经,阳火经两条正经,循走一周。
这股灵气,显然是火属性的灵气,但是却明显与他的武道灵气截然不同,显得更加轻浮,纯粹,透彻,然而一时之间,他也发觉不了更多的殊异之处。
玄河的神志,刹时恢复,再望向那风间仁,却早已经换上了一副深意莫名的微笑:“人类,我要带走她!”
玄河的脸色,有一丝苍白,显然是刚才风间仁淡淡的一眼望来所致——或许,连动用指尖一捏也不必要,只要一记眼神,就能击溃他识海之中的灵——灵就是灵魂,灵魂破灭,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风间仁说得不容置疑,是一种完全命令的语气。
玄河长长地呼吸,才缓解心头的那一股紧促,略微思索之后,正要说话,忽然对面阵营之中,那个将风间仁等人引来的人类武者陈胜突然喝道:“尊敬的大人,请您杀死这个人类,他手中的那柄长刀——”
“滚!”
风间仁突然暴喝,没有作出丝毫动作,却陡然平地起狂风,一阵肉眼可见的青色狂飙,卷起了那个陈胜,直接抛飞了出去,越过了玄河的头顶,噗通一声,砸入了嚓嚓河中。这个倒霉蛋定然是已经被卷昏了头,或是直接晕厥,落入河水之中后,连泡也没翻几个,就消失了踪影。
陈胜大抵是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为什么东辰帝国玄家的玄叶儿,却变成了一名灵族少女的原因了。
风间仁依旧直视向玄河,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却有一股无形之中的强大压迫力,铺天盖地的胁迫向玄河。
突然之间,一股睽违依旧的倔傲,从玄河的心头升起,就如同那大河之畔,宁死不屈。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