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沉暗了下来,玄河与灵龙,依旧跟随着蔷薇进入了穆阿部的神庙之中。
这一次,整座神庙之内,似乎都有了一种庄严,古朴,一直通联到了时空的尽头,亘古茫茫之中的气息,不断地回转流荡,荡漾在玄河的心灵之中。
“你们人类,还有北方那些自诩为神灵后裔的灵族之人,都只知道,我们蛮荒野人的神庙,流传着邪恶狠毒的蛊毒之术,培育蛊虫,制作剧毒,杀人于无形之中,令人恐怖。”
蔷薇淡淡地说话道:“其实,我们蛮荒野人的所谓蛊毒之术,才是神术,真正的神术!”
玄河早已经将心境平复了下来,坦然回道:“神是个甚么东西,甚么样子的存在,又有谁说得清楚。在这一片大陆之上,每一日之间,都有无数的生灵,因为你的神与我的神不一,而爆发出激烈的厮杀,战斗。”
“所以,甚么神灵,甚么神术,都不可信。”
“神灵,就是一种比我们要更加强大的生灵,神术,就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
玄河的语气,前所未有得斩钉截铁,好像是一种毅然绝决的论断,毋庸置疑。
蔷薇目光之中,闪烁出若有若无的迷惘之色,旋即就收敛住。
“这是个非同寻常的女子,她简直不是蛮荒野人……不过,蛮荒野人,每一个部族之中,尤其是如这穆阿部一般,最为古老悠久,原始本源的野人部族之中,神庙的神女越是奇特,本就不足以用常理来度测!比如这蔷薇,若是仅仅是论外貌,简直是和人类,灵族之人无异,分明没有半点蛮荒野人的迹象!至于说甚么感受神的意念,从而受孕,一代一代的传承神女!哼,这种鬼话,鬼都不会相信!”
玄河心念急转着,不过他却是知道,这蔷薇身为穆阿部的神女,关于所谓的穆阿大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的族人,都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的清楚,其实甚么穆阿大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似乎是看出了玄河的疑惑,蔷薇忽而嫣然一笑,霎时之间,神庙之中,都仿佛为之而一亮。
“不错,所谓感受神的意念,从而受孕,诞生下一代的神女,都是假的。”蔷薇如是说道。
玄河眼前一亮,但是却还是压抑住了那股浓烈的好奇:“这是你们的秘密,大可不必让我一个外人知道。况且,我只是个过客罢了。”
“过客?”蔷薇呢喃了一句,“那么,过客,你深入到这茫茫南荒,究竟是为了甚么?何况,若是我没有看错,其实,你的实力,并不足以在南荒之地上纵横。”
玄河一笑坦诚道:“我是与别人一同进入南荒大地,只不过是不久之前,失散了而已。”
“噢?你要找到他们?”
“不错!”
蔷薇忽然站起了身,微笑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或许我能够有办法。”
玄河顿时大喜过望道:“南荒之地,茫茫无尽,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失散的地方是何处,此地又是何处,你能够有办法让我再和他们汇合?”
“当然!”蔷薇笃定说道,“神术,无所不能。”
玄河眉心一拧成川:“蛊……神术,能够有如此神通?那么好,请姑娘助我一臂之力,但有所需,玄河必然竭力回报姑娘!”
“回报麽?我却是确实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助,不过……”蔷薇神女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这种寻人气息的神术,须得精通先天算计,推导天数,十分艰难,须得我准备一番,夜间才能够施展。”
“好!”玄河喜道,“只要姑娘帮我,但有所需,尽管说来!”
“小事一桩,不必担忧过甚。”蔷薇淡淡说道,“走吧,你们是穆阿大神的神使,穆阿部的野人,要为你们举行盛大的筵席狂欢。”
……
穆阿部蛮荒野人酿制的土酒,十分的醇香,并且浓烈,完全出乎玄河对于酒水的影,就算是火灵部落,最为暴烈的烈酒,都不能够与这种野人的酒相比。
但是,玄河如今修为今非昔比,区区酒意,稍微运转武道灵气,就从经脉窍穴之中逼迫而出,而灵龙更是一个无底洞,甚么俗世的饮食,对于他而言,只是品尝一番滋味罢了。
大块的肉,还没有烤熟,犹自鲜血淋漓,这些蛮荒野人就急忙地用石刀切割下来,奉献过来,玄河自然不会如此茹毛饮血,灵龙却是来者不拒,爽快得很。
很快,蛮荒野人们,就跳跃起了滑稽欢畅神舞,围绕着火团,不断高声嚎叫着莫名的歌谣,久远苍凉。
玄河与蔷薇就坐在神庙门前的一片兽皮铺就的地毡上,面前摆置的肉食,野果,灵菌,酒水,玄河都只不过是吃了几枚果子,喝几口烈酒,也就罢了。
相反,蔷薇竟然十分擅饮,这种猛烈的烈酒,她竟是毫不在意,连连猛饮,举起一尊石头挖制的酒坛,就是一通咕噜猛灌,少说已经有十斤烈酒,进入了她那裸露在野火光辉之中,惑人的肚皮之中。
并且,玄河看得出来,她分明就是没有动用半点特殊的手段炼化这些酒意,这是真正的豪饮!
“怎么?我们穆阿部的野人土酒,不符合你们人类精致的口味?”蔷薇展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好似一朵绽放在昏黑夜幕之中的蔷薇,鲜红欲滴……
山谷之中,野人山寨,高地野火,皓月当空。
玄河觉得自己果然是有些煞风景。
“太烈。”他如是说道,但是还是举起了一坛酒,道,“我们人类喝酒,要相互碰撞一下,叫做,干!”
“我知道。”蔷薇道。
于是两人碰了一下酒坛,仰头就是一通猛灌。
“你知道?”玄河抹了一把嘴巴,好奇说道。
“蛮荒野人的神庙神女,尤其是像我们穆阿部,这种最为久远的野人部族,神女血脉最为纯粹,像我这样,和人类无异,也不乏前往遥远的北方,去看一看北方文明的风情。”
“原来如此,干!”
“干!”
忽然,众多的野人之中,开始了阵阵高叫,有一些野人,东倒西歪,但是恭恭敬敬地围了过来,对着他们就是一通顶礼膜拜,不知道叽里哇啦地说了些甚么。
蔷薇也说了一句。
然后,玄河就看到了那神庙之中,不知道从神庙的那一处机密地方,竟然打开了一道暗门,然后,就绪许许多多的蛮荒野人,走了出来。
夜色已浓,但是在野火的光亮之下,玄河还是认了出来,这些就是蛮荒野人之中的女人。
或者说,雌性的蛮荒野人。玄河很快就再一次在心里将这些蛮荒野人与野兽划归到了一类。
除了神庙之中的“神妇”,玄河还是首次见到蛮荒野人的雌性。
这些雌性野人一出来,顿时之间,所有狂欢的雄性野人,都彻底的疯癫了,它们疯狂地扑了过来,纷纷抓住了一名雌性的蛮荒野人,竟然就在这么幕天席地,篝火融融之间,开始了……
任何生物,最原始的行为。
交.媾,是的,或许在文明的人类和灵族之人口中,这种行为,有许许多多更加文明的说法,但是事实上它仍旧只是那种最原始的含义,交.配,或者交.媾。
玄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灵龙也一溜烟地跑了回来,怪叫道,“乖乖,这些野人真是他娘的厉害,这是甚么勾当……哈哈,本——,呃,还是第一次看见干这种勾当呢,主人,人类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呃……”
玄河面色微微变了变,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怒喝道:“进去!”
灵龙果然哀嚎一声,把手一伸,两道光芒就裹住了大量的烈酒和熟肉,随着玄河手指一点,他就进入了通灵之塔之中去了。
蔷薇目光微微一凝,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淡然说道:“蛮荒野人,天性原始,在所有的野人部族之中,女性野人,是最为宝贵的财富,所以她们不需要外出捕猎,只需要在部族的神庙地下生活,或者从事一些采集的工作,她们的任务,就是繁衍。”
玄河的脸颊筋肉,抽了又抽。
蔷薇继续说道:“当然,身为部族的神庙神女,是例外的。因为,神女属于至高无上的神,只有神的意念,才能够让神女受孕。”
玄河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狗屁不通!”
蔷薇并不恼怒,而是站起了身,向着神庙之中走去:“现在,是施展神术的时候了。”
玄河毫不犹豫,就跟了进去。
神庙之中,依旧燃烧着兽油的灯火,却显得阴沉,昏暗,蔷薇的声音,仿佛是从黑暗的深处传来,久远飘渺:“确实是狗屁不通的事情,神女的下一代传承,其实还是来源于部族之中的野人。”
这个答案是玄河意料之中的,但是却超出了玄河的心理接受范畴,作为文明的生灵,他很难将蔷薇这样的女子,与外面那些原始野性,身形丈二的野蛮大家伙联系在一起。
“这简直是他娘的一种亵渎!”玄河心中,恶狠狠地怒骂道。
“你认为这是一种亵渎麽?”蔷薇的声音,忽然传来。
玄河猛地一怔,嚯然向前望去,蔷薇已经站在了那穆阿大神的石像之下,兽油灯火光辉最浓烈的地方,转身悄然淡漠而别有另一种意味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蔷薇忽而嫣然微笑,刹那芳华,落在玄河的眼中,竟然有了一种动人心魄,摄魂勾灵的惊艳美丽。野性,自然,遥远,神秘……
“因为,我在你的心里,种下了蛊。”蔷薇镇静说道。
她没有给玄河任何的机会,只是继续淡淡轻缓镇定自若地说道:“当然不会有甚么神的意念,使得神女受孕,从而诞生出下一代的神女。每一代的神女,都会在某一个时候,施展出神术,在一名雄性族人的心中,种下心蛊,使他心迷,然后与之交.媾,这就是下一代神女的来历。”
她述说这些的时候,十分平静。
因为,这已经是超脱了繁衍,交.配这件事情本身,是一种神圣的,代代薪火相承,无法变更的一种烙印,一种仪式。
这是比外面那些正在疯狂地在酒兴之下,纵意驰骋着原始欲.望的野人们,更加原始,更加本源,更加狂放的行为。
玄河的心中,猛然一惊,一种强烈而不可置信的想法,像是萌动滋长起来的芽,破土而出,凶猛地生长着——就在他的心灵,血脉之中。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
心蛊在心,蔷薇立刻就能够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轻轻说道:“蛮荒蛊毒之术,我们的神术,育养蛊虫,飞跃千里万里,种植人身,只要种蛊者心念一动,就能够杀人与千里之外,我要在你的心中种下心迷蛊虫,怎会让你察觉,何况是你我近在咫尺?”
玄河哇地大叫了一声,灵识内视肉身,果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他的心脏处,不断地蠕动。
就像是一只古怪的虫子,在汲取着他的心血,在生长。
“我很快就会为你解除心蛊,否则你会因此而被吞噬掉所有的心血,就此死去,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睡一会儿。”蔷薇说道,见到玄河张口欲言,她立即打断,笑得如此灿烂迷人,恍如一朵染血的鲜艳蔷薇花,和她头上的那一圈荒野蔷薇的花环一般,“理由很简单,神女的传承,只是需要一个媒介,而显然,人类,你比部族的男性野人们,要更令我中意。”
轰隆,轰隆,连绵的响声之中,神庙的门户,被巨大的石门沉降下来关闭了起来。
玄河直觉的心腔之中,猛然一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念,弥漫了开来,然后这种心迷的蛊毒,蛮荒野人的神术力量,就彻底得爆发了出来。
他陷入了无边的沉湎之中,有温柔,有热烈。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好似一池漆黑浓郁的水,都化成了恐怖的梦靥,包围了他,他手持着落日神枪,纵横冲杀,想要逃出重围。
“杀!”
那漆黑浓郁的黑水池塘,骤然变幻,犹如最美丽的春日里的荷塘,芬芳无尽,他却依旧愤怒着高吼,终于,一枪挑尽满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