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歌一声轻笑,道:“我不来,你此刻便没了命,韩烟你欠我的,始终还不清,这样也好,以后你就在我身边,可是心甘情愿,一心一意。”
段长歌的话,让她心中有愧,她知道他这旖旎的话中涵义,是希望她在他身边,没有别的目的。
二人共乘一骑,跨下烈马纵蹄如飞片刻不停,夹道坎坷他一路急驰,白寒烟只觉耳旁生风,没过多久,便到了青玉坊。
段长歌将白寒烟放下马,自己也纵身跃下,白寒烟抬眼看去,眼前山林间琼林花树,宛如锦绣,一道蜿蜒盘旋的石阶后,一排壮丽的楼宇若隐若现。
眼前的这座庄子近邻京郊,景色秀丽,地段极好。
“原来这青玉坊竟是如此好看。”白寒烟忍不住溢出一声惊叹。
段长歌将烈马拴在山下一棵树上,侧目睨了她一眼,嗤道:“少见多怪。”
说罢,率先撩袍抬腿拾阶而上,白寒烟在身后对他无声的撇唇,也随着他的脚步攀上石阶,千余级石阶,如一道天梯直上云霄,令人望而生畏。
白寒烟随着段长歌的脚步登上尽头,只是令她没有想到地是,在石阶末端迎接他们的,竟是一道斑驳的古旧巨型石门,两只亮澄澄的铜环把手牢靠地嵌在石头里面。
白寒烟上前一步,伸手敲了敲铜环,沉闷的碰撞响声自石门传彻数里,好一个巧妙的设计,白寒烟赞叹不已,轻启红唇,她缓缓开口道:“有人在么?在下有事拜访青玉坊庄主。”
话音一落,过了好一会儿石门后才有脚步声传来,白寒烟蹙起娥眉看去,只见那厚重的石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从里面闪出一名双髻幼童,约莫十岁左右。
他将头探出石门后,用眼角细细打量了他们二人两眼,才缓步走出石门立在一旁,用稚嫩的声音却颇为沉静老成的语气,道:“本庄商人不接,农民不接,官人不接。”
白寒烟看着那小童顿时哑然,旋即展开笑颜,轻声问道:“,小娃娃,那你们青玉坊都接什么人的买卖?”
小童睨了她一眼,正色道:“只接江湖人。”
段长歌扬眉嗤笑一声,玩味的勾了勾唇道:“你这小娃娃,方才何必多费唇舌,你直接说只接江湖人的买卖不就好了,你家庄主难道没有说你愚笨?”
那小童双目瞪起一丝忿色,粉嫩的小脸气的晕红:“本大爷喜欢如此说,瞧你门们二人一身鲜衣怒马,像是锦衣卫似的,我们不接。”
说罢,抬起小短腿往石门里钻。
白寒烟急忙伸手拉住他,那小孩被拉的止步,却不悦的回眸瞪着她,撅起嘴道:“你拉住我干什么?”
白寒烟瞧着这孩子故作深沉的模样,不禁觉着好笑,伸手摸了摸他头上的双髻,含笑道:“小童子,劳烦你通报你们庄主,就说我们有事求见。”
小童挣脱白寒烟的手掌,跺了跺脚道:“我方才说过了,你怎么没听明白呢,商人不接,农民不接,官人不接,这是我们青玉坊的规矩。”
白寒烟顿时哑然,正欲再次开口劝说,段长歌却在身后忽然从腰间解下凌波长剑,扬臂甩袖,凌波剑已然在手,他轻轻勾起唇角,抬手捏住剑尖,稍稍用力一弯指尖在剑身上一弹,剑便发出铮然的嗡鸣声,长剑晃动不休。
小童睁大双眼看着段长歌手中的凌波剑,道:“好,好剑。”
段长歌邪魅的勾唇,倏地手腕一转 ,手中的雪白霜刃,在碎金的日头下,斩出一道冰寒凛冽光芒,狠狠刺入石门之上,而剑柄垂下的青玉佩散着柔和的光。
“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用这把剑来换两个消息。”
白寒烟紧张着的看着段长歌邪气的侧颜,凑到他身旁小声道:“段长歌,你要把凌波换掉?”
段长歌但笑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那小童。
“两个?”小童更是睁大了双眼,扬唇道:“五年前,锦衣卫的指挥使纪挽月拿他的淬刃刀来换半个消息,我家主人都未应允,难道,你这把剑会比他的那把更好?”
白寒烟和段长歌闻言皆是一怔,相护对视一眼,难道,五年前,纪挽月真的来青玉坊查过,还不惜换掉他的宝刀?
段长歌眉梢微扬,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道:“我这把剑可比那把绣春刀好的太多了。”
小童抿了抿唇角,偷瞄了一眼凌波长剑,一跺脚,踮起剑尖伸手去够剑柄,用尽全力才将那把剑拔了出来,转身甩出两个字“等着!”便进入石门当中。
白寒烟不懂其中门道,只是心疼那把剑,看着段长歌抿唇道:“凌波剑你真的不要了?”
段长歌一甩袍尾,潋滟的衣袍晃出一抹红色,懒懒的依坐在石阶上,勾唇的笑了笑道:“嗯,不要了。”
白寒烟上前一步,睁着明亮的眼晃出一丝感动,她低眉沉吟道:“你,你不必为了我将佩剑都不要了,这不值得。”
段长歌扬起眉头斜睨着她一眼,眼露微嘲,看着她一副孤陋寡闻的木压迫,不禁无奈的摇头道:“青玉坊规矩,任何人都可以以兵器换取消息,但青玉坊看的是兵器的刃口炼化是否值得他们换取,这也是他们在汲取炼刃之道。”
白寒烟恍然,小脸上却不禁蔓上了一丝尴尬之色,而此时,石门里传来一声沉重清冽的男声,缓缓道:“两个问题。”
白寒烟一脸喜色的看着段长歌,见他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对她耸了耸肩,才缓缓从怀里拿出那把飞刀,外指尖晃动,抬眼问道:“这把飞刀,你们青玉坊是做给何人的?”
“杀手柳随风。”那人说的没有半分犹豫。
段长歌点了点头,又问:“五年前,纪挽月问了你什么问题。”
门里清冽的声音却化为嗤笑一声,嘲讽道:“我不喜绣春刀,冤孽太多。”
段长歌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朗声道:“多谢。”
说罢,转身抓着白寒烟得手臂迈下石阶,二人缓缓归下,白寒烟却凝眸沉吟片刻,才对他偏头道:“如此说来,纪挽月当年并没有得到这把飞刀的消息,第一步就走了死路。可是,锦衣卫笼络天下情报网,势力如此庞大,难道,他不会从别的渠道得到那把飞刀的消息么?”
“不会。”这两个字被段长歌说的斩钉截铁。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白寒烟茫然的看着他,对此倒是不解。
段长歌缓缓沉吟道:“因为这世间,除了青玉坊,谁都不知道这柄飞刀的主人。”
白寒烟却是不信,睁着明亮的双目,反问道:“难道江湖中人就无人见过这把飞刀,行走在江湖中人谁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利刃?”
段长歌挑眉看她,却难得好心情与她的解释道:“这把飞刀既然是找青玉坊特制的,便是用来掩盖身份所用,是杀手执行任务之时,用来刺杀或者暗杀时使用,杀一人只用一次,江湖中人哪里会见过。”
白寒烟不懂江湖的规矩,似懂非懂的颔首,忽而转眸看着段长歌,沉声问道:“那么,那个柳随风是谁?”
段长歌蓦地微顿下步子,眼中划过一抹戾光,褐色的眼睛发着湛湛寒光,嘴角带着冷酷的笑意,冷声道:“柳随风,他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第一杀手,杀人不眨眼,不留情,你若是想到找到他,或者擒住他问相关的问题,恐怕会有些难度。”
白寒烟将目光落在前方,眸心敛着翦翦秋水,灼灼朝阳,透着如许光华,却是倔强道:“不管有多难,我相信我都会找到他。”
段长歌递给她嘲讽轻蔑的一眼,抬腿率先走下台阶,甩给她一句清冽的话:“就你乐观。”
白寒烟看着他的背影忿忿的撇唇,忽然,她只觉在她的身后竟然发出一阵长长的清亮剑鸣,刺耳的宛若两军阵前的萧萧马鸣!
白寒烟猛然回头,瞧着那柄朝着她疾飞过来的凌波长剑,剑身陡放光华,如长空一道闪电掠过,罡风纵横,剑气凌厉的逼着她心口而来!
白寒烟心下一惊,不由得连连后退,眼见那剑锋逼入,她却避无可避,索性闭上双眼,就在此时,忽然身后从她的腰间伸过来一双细长的手,一把揽过她的腰肢将她保护性的圈在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臂轻轻抬起,掌心便稳稳地接下凌波长剑,偏头冷眼的瞥着她,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二人纵马驰入京城,这一路却走的极为顺势,入了城门之时,天色渐黑,段长歌却没有回到段府,而是轻扬缰绳,拥着她在京城郊区小路里左拐右拐的进入了一座破旧的城隍庙里。
白寒烟忍不住皱眉,偏头看着他,问道:“段长歌,我们为什么来这?”
段长歌率先跳下马背,白寒烟也纵身跃下,却见段长歌看着破旧的城隍庙的庙门,神色阴寒的开口道:“你不是想找柳随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