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镇丙闭着眼满脸纠结,良久,他抬眼看着白寒烟终是点了点头,道:“我家老爷的确是死了两回,准确说是自缢了一次,却换了两个地方。”
白寒烟心下微动,看来她推测的不错,王锦的确是在前一夜在王家铺就自缢死了。
“马管家,你将这一切都说清楚。”段长歌忽然开口。
马镇丙不敢耽搁,点头道:“那夜是扫地的小厮来找我的,当时他已经吓得不行了,他说老爷上吊了,我顿时心里一骇,想着这一天终于来了,我遣退下人,并没有将此事张扬出去,只身来到主屋,推开门就看到老爷,堂老爷,都吊死了……”
“都吊死了……”白寒烟敛眉喃喃道。
“我当时吓坏了,于是派那小厮去找武乡县的仵作来验尸,自己则去了县衙找程县令。”马镇丙哭泣着回忆道。
“你去找了程潇,你见到他了?”
白寒烟不由得问道,那天晚上程潇也来了,那么说,他根本就不是死于前一晚?
马镇丙有些惊讶,看着白寒烟微张着嘴:“怎,怎么,我不应该找程县令么?”
白寒烟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死了四个人,的确该报官。”
马镇丙闻言更加惊讶:“公子怎么知道死的是四个人?”
白寒烟微抿红唇,身后的段长歌眼皮未抬,淡道:“算的。”
马镇丙此时却皱了眉,叹息道:“仙人此刻却是算错了,死的不是四个,是五人!”
“五人!”白寒烟心下一震,急忙与段长歌对视一眼,见他也略为吃惊1,武乡县的那老仵作说是四个人,可马镇丙为何却说是五人?
“哦,我算到他们夫妻一心,要死自然是生死相随,至于那个人我却没算出。”段长歌闭上眼,做出一副掐算的模样,须臾,睁开眼道:“那人是个怀孕的女人,且是那程潇县令的妻子!”
马镇丙双眸铮亮,此刻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道:“仙人说的不错,这也是我为何去找程县令的原因,事实上我并非去报官,我家老爷生前也对我说过,若有一天他死后,不准报官,可当时的情景……我必须去找程县令。”
“当时,是怎么样的情景?”白寒烟双眸微沉,问道。
“当时……”马镇丙回忆起来,脸色依旧变的苍白:“当时,老爷是吊死在房梁之上,而夫人却脸朝地上吊死在老爷双腿之下,而堂老爷和夫人也是在窗棂下坐缢而死……”
白寒烟沉下双目,除了两个女人的位置错误,其他都对,难道是凶手移尸时搞错了两个女人的身份,还是故意有意为之呢?
“那程潇妻子呢,她是在何处?”白寒烟继续问道。
“程夫人……程夫人她,她是将腰带系在坐佛龛顶木扣上,在佛龛后坐缢而死!”马镇丙闭上眼,似乎不想在回忆起那夜所经历的那幅画面。
白寒烟皱眉,怪不得小厮进来时只见到四个人,原来,程夫人是在佛龛后。
“那程潇来了之后,又怎么说?”白寒烟接着问道。
马镇丙忽然睁开双眼,双眼全是惊恐,然后他蓦然转头俯下身,对着神像又是一阵叩首,才颤抖道:“待我同程老爷回来之时,我家老爷,老爷的尸身竟然不见了,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是一场噩梦,而程县令却极为恼怒,说我故意戏耍他,他妻子回娘家小住,根本就不在武乡县,更不会与我家老爷一起吊死在此处!然后他便拂袖离去。”
“你家老爷尸体不见了?”白寒烟拧眉。
“对,我当时吓傻了只觉得害怕,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派人四处去寻,大约过了一盏茶,那扫地小厮便跑过来告诉我,说老爷没死,而且他们连夜要赶回武乡县。”
“那你回去后可曾见过你家老爷?”
“见过!”马镇丙也是一阵惊疑和惶恐,顿了顿,他又说道:“当时,天色已晚,主屋内烛火也很暗,老爷身穿知府官服,我跪地叩首不敢直视,只是用眼角瞧着堂老爷和夫人也都在屋内收拾细软,而且听着他的声音却是我家老爷的,所以我也迷糊了。”
白寒烟神色凝重,问道:“那之后你家老爷可与你说过什么?”
马镇丙摇了摇头:“老爷虽未同说什么,可堂老爷却问了我一句话?”
“他问你什么?”白寒烟急道。
“他问我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老爷既然信任我,我便要感恩,知道秘密在何处的话也无可厚非,此刻若是说出来老爷也不会怪罪!”
白寒烟冷哼,看来一切罪恶都便是为了这个秘密!
“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当时被问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伏地说不敢打听老爷的秘密,更不知秘密在何处。他们也没在说什么,摆了摆手便让我离去了。”
马镇丙脸上泛起一层冷汗,双眼里全是惶恐道:“可我没想到,第二日在贵阳县衙里便传来老爷的死讯,我才想起事情的诡异来,也许,老爷在那日已经死了,我见到的便是有人冒充的来套取我的话,所以,所以才派人将王府重重把守,想着替老爷将这个秘密守下去。”
白寒烟敛眉沉思,如此说来,王锦几人是在武乡县死的,那么是谁将他的尸体带走,又是如何进入县衙,将尸体吊在屋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再走出去?
他如此费尽心机移尸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而且回到贵阳需要四个时辰快马加鞭也需要三个时辰,他们如何做到推迟王锦的死亡时间?
“你可知道你家老爷为何会想不开自缢么?”段长歌盯着马镇丙忽然开口。
“这,这,小人这就不知了?”马镇丙垂下眼,眼神微微有些闪烁。
“不知?你方才还说会危及你家老爷的名声,这会你就不知了?”段长歌的声音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那马镇丙缩了缩脖子更加冷汗涔涔,却依旧抿唇不语。
白寒烟想起贵阳知府内王锦两对夫妻被吊死的异样,也许,不是凶手搞错了,而是他故意让王锦难堪!
“你家老爷是否与你家堂老爷妻子有染?”白寒烟揣测道。
马镇丙浑身一震,却是怒不可揭:“不,我家老爷行为端正,绝不会如此不堪,做出如此道德败坏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眼泪纵横,无可奈何的叹息道:“是我家夫人,夫人与堂老爷他……”
原来如此。
“那程潇呢?”白寒烟挑眉看他,忽然沉声问道:“他也怀疑她妻子不忠吧?”
白寒烟不由得对程潇那晚的反应感到怀疑,一个武乡县令听闻顶头上司知府大人吊死了,不该是如此反应,即便王锦没有吊死,即有此耳闻,也不该是拂袖而去,除非他们之间有仇怨!
马镇丙连连叹息:“公子说的不错,程县令一直就怀疑他妻子与老爷有染,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白寒烟冷笑,深看他一眼,又道:“可这一切也不是他们自杀的原因,马管家,你还隐藏了什么?”
马镇丙一怔,旋即泣不成声,连连啼哭道:“都怪堂老爷,他行为不端,经常流连烟花,得了下疳之病,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也被夫人传染,这,这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白寒烟闻言不由得一阵惋愕,随后一声叹息,这王锦也算是个好官,可惜这这一世英名就败在一个女人手里!
“我家老爷在半年前就陆陆续续收到几封匿名信,每一封便都是说他行为不捡之事,老爷每每羞愧难当。堂老爷自知理亏,跪在老爷面前举刀便要自尽,可老爷却心有不忍,阻止了他。”马镇丙痛心疾首,想起王锦的音容相貌越发悲伤。
原来,王锦自缢果然是有人在策划扇动,那么此人会是谁?
马镇丙接着道: “以往老爷在贵阳上任之时,还是每会隔一天回到武乡县给佛像上香,而后忽然有一天,老爷便决定回老家为母扫墓,然后又过了没几天,老爷便把我单独叫来,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也要我派人每日来此替他焚香,而且……还要默念偈语。”
白寒烟想起那两个小厮上香供奉时口中念奇怪的话,原来是王锦授意,难道那秘密就在那句偈语当中!
可既然是秘密,王锦为什么还会留下线索?是想让谁来找到它?
“灵姬娘娘,主掌阴司,恕我无罪。新鬼冤旧鬼哭,乱葬岗埋珍珠,神佛长跪目虔诚,午月胧明鸡正啼。”
段长歌缓缓的念出那句偈语,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佛像,眸里流露着白寒烟看不懂得情绪。
“段仙人可是想到了什么?”马镇丙看着他,眼里露出希望,也许老爷留下的这个秘密,是想让他交给有缘人。
白寒烟忍不住看着段长歌,见他眸子深沉腾起精芒,有如绞着波涛骇浪,不由得心口一颤,难道,他早就知道这秘密就在那句偈语里?